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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四字才出,趕緊倏然收口,截住話頭。

  因為女孩兒家,畢竟心細,她想起司空遠的父母之仇,比自己父兄之仇,更深一層。

  這「為人子者」之語,可能會使他深受刺激,應該避免出口。

  果然,方家琪語音雖頓,司空遠業已俊目中淚光漣漣地,長歎一聲說道:「我也是為人子者,也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在身,但卻不知要到何日,才能安慰我的先父先母于九泉之下。」

  方家琪一面暗悔自己太不慎言,一面趕緊向司空遠設法勸慰地,含笑說道:「大哥,你的報仇之事,和我不同,暫時不能亟亟。」

  司空遠聞言一愕,向方家琪詫聲問道:「三妹此話怎講?」

  方家琪把語音放得極為柔和地,緩緩說道:「那毒心人屠呼延相,既然未死,又複投入羅刹教,足見昔日古墓之言,未盡真實。大哥的父母深仇,不一定准是那天慈仙子江夫人呢?」

  司空遠劍眉一挑,目閃神光地,朗聲說道:「羅刹教容納凶邪,危害武林,就算江夫人並非我父母深仇,我也非加掃蕩誅戮不可。」

  方家琪嬌笑說道:「這就是我所說暫時不能亟亟之理。大哥應該把掃蕩羅刹教和報仇之事,分為二談。如今是先為武林除害,等到蕩平魔窟,擒住毒心人屠呼延相,問清究竟仇人是誰以後,再盡人子之道。」

  這是堂堂之論,司空遠自然只好點頭說道:「三妹說的極是。但我真弄不懂毒心人屠呼延相,昔日在古墓之內的那番做作,用意何在?」

  方家琪笑道:「這事且等擒住呼延相,再複好好逼問,天下令人弄不懂的事兒多呢!」

  司空遠聽出她話中有話,目注方家琪道:「三妹有甚事兒不懂?」

  方家琪深情脈脈地,看他一眼,嬌笑說道:「我所弄不懂的,就是大哥,你今日在煉魂台下,分明可以把龍不凡置於死地,為何卻不為我二姊報仇,把他輕輕放過?」

  司空遠歎道:「這件事兒有三種原因……」

  方家琪哦了一聲說道:「有這樣多的原因?大哥請一一說來給我聽聽。」

  司空遠伸出右手食指,揚眉說道:「第一我昔日為了愛屋及烏,並不知鳳棲梧已死,曾立一願度化龍不凡,即令他惡根深重,不肯回頭,也饒他三次不死。」

  方家琪道:「這是第幾次了?」

  司空遠答道:「最後一次。」

  方家琪點頭笑道:「好!大丈夫當重然諾,我同意這第一樁理由,也敬佩大哥的超人胸襟。」

  司空遠豎起兩根手指,繼續說道:「第二,龍不凡兩儀文昌筆已毀,行兇害己,身受重傷,失去抵抗能力,在這種情況之下,我也不忍心再複下手。」

  方家琪撫掌贊道:「我佩服大哥的英雄肝膽。第三項理由,又是什麼?」

  司空遠道:「是宇文奇代他求情,這位老人家在飛身出陣之前,便以傳音密語相告,要我掌下留情,暫時寬饒龍不凡的一條小命。」

  方家琪秀眉雙蹙,以種驚訝神情說道:「奇怪,宇文老人家卻代龍不凡說情則甚?」

  司空遠含笑答道:「宇文老人家說是龍不凡業已受他籠絡,大有利用價值,等把他利用完畢,價值消減之際,再複加以誅戮。」

  方家琪恍然頓悟,連連點頭說道:「宇文老人家顧慮周密,委實高明,這才叫做老謀深算,有他與時大千前輩,雙雙潛入羅刹教核心,作為內應,我們方便多了。」

  司空遠皺眉說道:「宇文老人家和時大千前輩,雖極高明,但江夫人、呼延相等那幹羅刹凶邪,哪一個也都厲害透頂,萬一蹤跡不慎,露出破綻,必將慘禍立至,故而我相當為這武林前輩擔心事呢!」

  方家琪笑道:「大哥,以你體驗所得,這位無相追魂宇文奇老人家,到底如何?」

  司空遠毫不考慮地,應聲朗然答道:「武功好,智計高,江湖經驗老到,就是人太厲害,有時手下過辣,但對於我們盡力相助,卻毫無疑義。我不明白郭、羅、車等幾位前輩,為何獨獨對他,起了疑慮?」

  方家琪微笑說道:「連羅刹聖母也叮囑我對他特別小心,若有機緣,並察看他是否經過什麼極精巧的易容改扮?」

  司空遠苦笑說道:「我真被這幾位見識遠的前輩人物,說得滿腹疑雲。這次遂乘著震斷皮堅一臂,救下宇文老人家的機會,仔細加以察看。」

  方家琪笑道:「結果如何?」

  司空遠搖頭說道:「一無所得,慢說人皮面具,連半點易容藥物,均未搽抹,人家是光明正大的本來面目……」

  說至此處,向方家琪叮囑又道:「三妹切記,萬萬不可洩漏此事。宇文老人家不避艱險,如此相助,若是知道我還對他起疑,真要氣死了呢!」

  方家琪點頭說道:「即以今日之事而論,宇文老人家真是挖空心思,愚弄群凶,幫我報仇,連厲害無比的毒心人屠呼延相,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哪裡有半絲半毫可疑之處?但……」

  司空遠道:「但些什麼?三妹怎不說將下去?」

  方家琪秀眉雙皺,苦笑一聲說道:「但常言道: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羅刹聖母與郭、羅、車三位前輩,絕非胡亂狐疑之人,他們究竟是為了何事,才對宇文老人家大起疑慮?」

  司空遠道:「關於此事,我與三妹的觀點相同,均覺莫名其妙。好在郭、羅、車三位前輩,也會來此,相助我們,大破羅刹教,等到見著他們之時,好好問上一問便了……」

  語音至此,雙眉忽挑,臉上神情,也起了異樣變化。

  方家琪詫然叫道:「大哥,你怎麼了?」

  司空遠沉聲說道:「在前方的林內有人,三妹凝功戒備,此人偷聽秘密,我們絕不能容他逃出手去,有所洩漏。」

  方家琪剛剛應了一聲,在前方小林之中,果然有人笑道:「一枚『七葉紫靈芝』的果實,和百日苦練,的確使司空老弟憑添不少功力,我在林內,業已相當小心,居然仍逃不出你的耳目之下。」

  隨著話聲,從林內緩步走出一個白衣金面人來。

  僅從語意穿著,已知不是外人,司空遠再看了對方的行路姿態,便自含笑叫道:「是不是車老前輩?」

  白衣金面人走到司空遠、方家琪前,伸手摘去金色面具,果然正是雙口蘇秦車大空。

  司空遠躬身笑道:「我郭伯父和羅老人家呢?他們也來了嗎?」

  車大空笑道:「他們也是這副打扮,分頭暗察,想察出一些重大機密。」

  方家琪覺得有趣地,嫣然一笑說道:「這樁事兒,委實妙極,有五位白衣金面人,南北東西,一同出現,非把羅刹教鬧得疑神疑鬼,天翻地覆不可。」

  車大空目注司空遠道:「司空老弟,你們方才說些什麼?難道那宇文奇竟毫無可疑之處?」

  司空遠連連點頭,把所曆各情,向車大空說了一遍。

  車大空聽完,略一哈哈說道:「我也覺得此人除了手下極辣,心腸極狠之外,總是幫助老弟,其他無甚可疑。但東海潛漁郭石兄,尤其是那位羅刹聖母,卻堅認宇文奇絕非善類,別有歹心。」

  司空遠接口問道:「如今,他不僅又助我和三妹突困,並巧設妙計,取了龍飛天的性命,車老前輩有何看法?莫非宇文奇此舉,又是什麼笑裡藏刀的糖衣毒藥?」

  車大空聽了司空遠的說話同情語氣,便知他對於懷疑宇文奇之事深為不然,揚眉一笑說道:「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對於宇文奇懷疑,雖似略欠忠厚,但也正是在這種險詐百出,鬼域江湖中的妥當立身之道。這樣好了,我來想個法兒,徹底試試此人的善惡行徑,免得老弟老是為他牽腸掛肚。」

  司空遠大喜說道:「多謝車老前輩,但不知老前輩是打算怎樣向他試探?」

  車大空笑道:「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老弟暫時不必問我怎麼試他?總之,這件事兒,包在我車大空的身上就是。」

  說完,向方家琪投過一瞥微帶神秘的含笑目光,揚眉叫道:「方姑娘大仇新報,可能要對你泉下父兄,臨風一奠,你們且在此安排拜奠,一敘離情,我則還想去往羅刹教的百盤谷中,刺探些重大機密。」

  司空遠急忙道:「車老前輩不可過於大意,羅刹群凶,相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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