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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時大千見狀一愕,手指正西方,向宇文奇叫道:「宇文兄,你看龍不凡居然用這種淺薄手段,對付我們,正西方必有比烈火更為凶毒的厲害埋伏。」

  宇文奇冷笑說道:「這是當然之理,但我們明知羅網,也只好自行往投,總比待斃此間,被無情烈火,化為灰燼的好。」

  時大千哼了一聲,點頭說道:「好,我們與對方放手一拼,手下不必再留任何情分,拼得了一個是一個,拼得了兩個是兩個,反正時大千不甘白死,縱進棺材,我也非拉上幾個墊背貨色不可。」

  語音甫落,身形已如電掣虹飛,飛越當前的一片大樹林,向正西方無火之處撲去。

  宇文奇知道這位妙手書生,中毒在前,被困在後,生平可能尚未曾受過這等挫折,胸中憤怒,定必到了極致。

  但利令智昏,人若過度憤激,往往會亂了章法,眼前局面,最忌衝動,非要冷靜應付不可。

  故而他一面緊緊追隨時大千,一面含笑叫道:「時兄切莫激怒,眼前局面,極為兇險,我們既失天時又失地利,更不占絲毫人和,要保持一世英名,非特別冷靜不可。」

  時大千冷笑一聲,剔眉說道:「宇文兄話雖不錯,但對方手段卑鄙,太以陰毒下流,我非要鬥他一鬥,看看究竟是甚麼東西?那副心腸,又是什麼顏色?」

  這兩位武林怪人,身法何等快捷,說話間,幾個起落,已縱出二十餘丈,到了正西方的未曾著火之處。

  到了地頭,方看出非是有人為他們特留逃路,而是地勢天成,在這一帶,全是石地,不曾生有半根樹木。

  時大千狂笑說道:「原來這是天意如此,並非對方有心慈悲,宇文兄……」

  宇文奇接口叫道:「時兄莫要大意,對方對於當地地形,定比我們熟悉,他雖無法在此放火,也必在此設有厲害埋伏。」

  話方至此,面前一片小山崖,有人冷笑說道:「宇文老兒,你算猜得對了,此處正是設有埋伏,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你們不必再妄想逃生,還是乖乖納命便了。」

  時大千仿佛覺得說話人的語音,有點耳熟,遂向宇文奇問道:「宇文兄,你聽不聽得出這說話之人是誰?好像不是我們所猜的玉面神龍龍不凡呢?」

  宇文奇冷冷說道:「他雖竭力隱瞞原來語音,但在我耳中,卻一聽便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變的。」

  語音一頓,目注山崖之後,精芒電閃地,厲聲叫道:「班三勝,你替我滾出來吧!你以為呼延相老兒,為你設法解毒之後,我宇文奇和時大千,便制不了你?」

  時大千被宇文奇一言提醒,想起難怪自己要覺語音耳熟,崖後發話之人,正是虎牙天王班三勝。

  宇文奇話完,崖後一聲冷笑,倏然閃出了三條人影。

  這三人現身以後,正是虎牙天王班三勝,象鼻天尊皮堅,與另外一個貌相既頗俊美,又頗陰鷙,約莫二十七八歲的瘦削黑衣少年。

  時大千因在幕阜山,暗中見過龍不凡,遂對宇文奇低聲問道:「宇文兄,這黑衣少年,不是龍不凡,他是誰呢?看來一身武功,已有相當成就。」

  宇文奇疑心對方就是曾與司空遠互訂約會的蒙面黑衣人,眉頭微皺,悄悄答道:「小弟不敢斷定這少年是誰?但覺有點像是九全秀士歐陽玨的得意愛徒,屠龍客曾凱。」

  宇文奇語音雖低,卻已被那黑衣少年聽見,冷笑一聲,揚眉叫道:「宇文老兒,你的眼力不錯,我正是屠龍客曾凱,你那同伴,昔日化名為『屠屠龍』的司空遠,怎麼沒有來呢?」

  宇文奇生恐他師傅九全秀士歐陽玨也在此間,遂目光一掃四外,見毫無其他人影,方心中略寬地,緩緩笑道:「曾老弟……」

  三字方出,屠龍客曾凱已自不悅叫道:「住口,你憑藉什麼資格,叫我老弟!常言道:有志不在年大小,無才枉活千百歲。我對於你那把年紀,根本不曾看在眼內。」

  宇文奇不以為忤地,笑了一笑說道:「我知道能被曾朋友看在眼內的,只有龍不凡的那位風流膩友,雪衣魔女鳳雙飛。」

  這幾句話兒,宛如在曾凱心中,深深紮了一刀,也正是宇文奇善攻對方弱點,笑裡藏針的厲害之處。

  曾凱果然先是神色一震,旋即搖頭說道:「宇文老兒,你弄錯了,龍不凡與鳳雙飛,是師兄妹,不是什麼風流膩友。」

  宇文奇看出屠龍客曾凱,情緒已頗浮動,遂再燒一把野火地,哂然說道:「他們明是師兄妹,暗是夫妻,羅刹教中,何人不曉?」

  曾凱鋼牙一咬,目中頓現凶光,側顧虎牙天王班三勝,象鼻天尊皮堅,似欲發話相問。

  班三勝不等曾凱開口,旋即含笑叫道:「曾師弟,你休聽宇文老鬼的信口胡言,這老鬼慣會挑撥離間,他是想使你和龍不凡起了誤會,互相不睦。」

  說至此處,目光轉注宇文奇,冷然叫道:「宇文老兒,你不必枉費心機,還是幹乾脆脆,和我比劃比劃,你不是早就想領教領教我的金虎牙嗎?」

  宇文奇方一點頭,時大千已自揚眉叫道:「班三勝,你不要張冠李戴,要領教你金虎牙厲害的,是我時大千。」

  班三勝緩步出場,冷然說道:「時兄見教,亦無不可。班三勝早就暗忖你除了神偷之外,還有什麼了不起的武林絕藝?」

  這一位凶人,和一位怪傑,正待互相交手,那屠龍客曾凱,突然叫道:「班師兄,殺雞豈用宰牛刀,你且讓我一陣,小弟要和這名列四怪之一的妙手書生較量一下。」

  班三勝雖知曾凱縱獲師叔九全秀士歐陽玨的真傳,但經驗火候,必然尚遜自己,卻仍毫不爭先地,點頭笑道:「曾師弟小心一些,盛名之下,必無虛士,這位時大千兄,可不是什麼亂充字型大小的不見經傳之輩。」

  說到末後兩語,目光微瞥宇文奇,從臉上浮現出哂然神色。

  宇文奇聽出班三勝語含譏嘲,卻毫不為意地,泰然自若。

  象鼻天尊皮堅,見班三勝讓曾凱出陣,壓低語音,皺眉問道:「大哥,時大千分明藝業甚高,曾師弟是否……」

  班三勝略施眼色,止住皮堅話頭,並以蟻語傳聲功力,對他耳邊秘密說道:「我讓曾凱出場之舉,含有深意,因曾師弟如勝,固然最好,即令他折在時大千手中,也會激怒歐陽玨師叔,毫不考慮地,接受羅刹教的首席護法職位。」

  皮堅點頭一笑,也以密語傳音說道:「我猜出大哥是這種用意,但我們仍須特別留神,不能使曾師弟受到太重傷害,否則在歐陽師叔面前,卻將無法交代。」

  班三勝點頭笑道:「那是自然,但曾師弟為了與司空遠爭勝,近來痛下苦功,並磨著歐陽師叔,傳授了七巧追魂指,可能會使妙手書生時大千,在陰溝之中翻船,吃點意外苦頭,也說不定。」

  他們互相密語之間,屠龍客曾凱又向宇文奇叫道:「宇文老兒,我問你司空遠為何不來,你怎麼尚未答覆?」

  宇文奇猜出曾凱定是剛才尚未聽說司空遠身陷觀音十八洞中之事,便自應聲笑道:「曾朋友太性急了,我記得司空老弟與你定的是清明之約,時日還未到呢!」

  曾凱問道:「聽你這樣說法,司空遠到了清明約期,一定會來?」

  宇文奇笑道:「司空老弟是最重然諾的少年君子,我猜他多半不會爽約的……」

  語音一頓,皮堅狂笑叫道:「宇文老鬼,你不要再吹牛了,縱算司空遠重於然諾,他能重闖陰陽界,再過鬼門關嗎?」

  曾凱聞言愕然,把頭一偏,目注皮堅,揚眉問道:「皮師兄此話怎講?」

  皮堅怪笑答道:「曾師弟請專心一志與對手較量,不要再想司空遠了,那小賊已於雁蕩山觀音十八洞的海潮音中,被本教至高無上的羅刹聖母殺死。」

  這番話兒,把宇文奇聽得心中嘀咕,眉頭雙皺。

  以宇文奇的江湖經驗,覺得不論從司空遠相貌、品貌、為人、處事等任何方面看來,均顯得福澤甚厚,絕非夭折之相。

  但如今從呼延相,皮堅等這般羅刹凶人的口中聽來,卻似乎司空遠當真毫無救星,已遇劫數。

  故而,宇文奇眉頭微皺,拿不穩究竟是該相信自己的目光判斷,還是相信耳聞之語?

  這時,曾凱聽說司空遠已死,自然深信皮堅,不會哄騙自己,遂把這件事兒撇開,向時大千傲然問道:「時朋友,我們怎樣較量?」

  時大千淡淡笑道:「那要問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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