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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宇文奇指著山璧上的血紅圈兒,含笑答道:「江湖老友,于久違之下,留訊相招,並有要事商量,使我不好意思不去一趟。」

  司空遠本想問問宇文奇的老友是誰?今在何處?但一轉念間,覺得對方既然這等秘密地,以暗號與宇文奇互相聯絡,足見事涉機要,不願為外人所知,自己又何必多問?

  想到此處,點頭笑道:「老人家儘管請便,良朋敘闊,何必限時,我就在這方圓百丈以內,徘徊眺賞地,等你便了。」

  宇文奇笑了一笑,揚眉說道:「好,就煩老弟略候,我儘快趕回就是。」

  話了,人騰,對司空遠略一揮手,便向左前方一重高峰之上,飛速馳去。

  空遠目注宇文奇那宛如黑煙輕揚的飄飄身影,心中暗自忖道:「這位老人家,對於幫助自己,倒是不憚煩險,但嫌舉動之間,時常帶有一種神秘意味。

  「尤其這次那白衣書生所留『十手人所指,十目人所視,滿臉假正經,專做下流事,我本芝蘭姿,豈近鮑魚肆,冰炭不同爐,為人各有志』的語句,似乎竟將他極度激怒,目中時有炯炯凶芒,閃爍懾人。

  「如今壁上又現出什麼血紅圓圈,宇文奇一見之下,便匆匆馳去,不免更使這位老人家,添了幾分神秘氣氛。」

  司空遠一面忖度,一面信步走下山壁。

  因他與宇文奇約定,是在方圓百丈之內,徘徊等待,自然不必像只呆鳥般,始終站在那片山壁之上。

  同空遠久仰雁蕩景色之秀,既到此間,怎會不好好賞覽番,把那些萬壑千峰,一齊收諸眼底。

  但他剛剛走下山壁,到了一片清潭,便聽得左邊小峰腳後,有人作歌行來。

  那人唱的是:

  「咄汝青衫叟。
  閱浮生繁華蕭瑟,白衣蒼狗。
  六代風流歸抵掌,舌下濤飛山走。
  似易水歌聲聽久。
  試問於今真姓氏,但回頭笑指蕪城柳。
  休暫住,譚天口,
  當年處仲東來後。
  斷江流,樓船鐵鎖,落星如鬥。
  七十九年塵土夢,才向青門沽酒,
  更誰是,嘉榮舊友?
  天寶琵琶宮監在,訴江潭,憔悴人知否?
  今昔恨,一搔首……」

  歌聲蒼勁,詞意高古,使得司空遠一聽之下,便知作歌之人,絕非俗士。

  最後那「今昔恨,一搔首……」的餘音尚在繚繞,崖角下,業已轉出一位白髮樵叟。

  司空遠心中一動,暗忖:适才自己與宇文奇向那些獵戶、山民、樵子、漁夫,探詢觀音十八洞之際,他們雖均搖頭,但卻神情閃爍,面帶驚容,足見不是不知,只是不敢說出。

  如今這作歌而來的白髮樵夫,顯然不俗,似可再向他探詢探詢。

  想到此處,遂緩步迎上那白髮樵夫,抱拳深深一揖,滿面笑容地,柔聲笑道:「老人家高懷雅致,唱的好一闋《賀新郎》詞。」

  白髮樵夫還了一禮,呵呵笑道:「詞兒是曹貞吉作的,我只唱唱,有何高雅之處?相公大概不會與我這樵叟談詞,而是要問路吧?」

  司空遠點頭笑道:「老人家猜得不錯,尚請賜予指點。」

  白髮樵夫目注司空遠,道:「相公太客氣了,你儘管問吧!這雁蕩山中,我敢說峰峰皆曆,壑壑曾經,不會有什麼不知道的所在。」

  司空遠大喜說道:「在下是想請教老人家指點觀音十八洞的所在?」

  聽了「觀音十八洞」五字,那白髮樵夫,競把原來笑嘻嘻的臉色,往下一沉,向司空遠冷冷地問道:「相公,你不是讀書人,你……你是羅刹教徒?」

  司空遠聽出這白髮樵夫,對羅刹教有點鄙視,遂微微一笑揚眉答道:「老人家這回卻猜錯了。」

  白髮樵夫方自哼了一聲,司空遠又複笑道:「在下若是羅刹教徒,或是與他們同流合污之人,又怎會不知道觀音十八洞,加以探詢則甚?」

  白髮樵夫被司空遠說服地,失笑說道:「相公既非羅刹教一流人物,卻要詢問那觀音十八洞的所在,是何緣故?」

  司空遠覺得不必隱瞞,應聲答道:「我有兩位好友,被羅刹教人物擄去,藏在觀音十八洞中,必須趕緊搭救。」

  白髮樵夫搖頭說道:「觀音十八洞宛如刀山劍樹,不亞虎穴龍潭,相公獨自一人,怎能前去?我不想把地點告訴你了。」

  司空遠心中一急,知道與其軟求,不如硬激,遂劍眉雙挑,目閃神光地,正色說道:「說不說在老人家,去不去在我。但老人家總該知曉豺狼魑魅,其罪當誅,破魔窟,救良朋,是屬於替天行道,仗義勇為之事。」

  白髮樵夫果然被激得雙眉軒動,哈哈大笑說道:「好一個『替天行道,見義勇為』!看來我是非把觀音十八洞的所在,告訴相公的了。」

  司空遠又是深深一揖,陪著笑臉說道:「老人家多多指點。」

  白髮樵夫咳嗽一聲,手撚銀須,緩緩說道:「這觀音十八洞,是造化奇巧所,共分水九洞,旱九洞,但卻洞洞通連,玲瓏剔透。」

  司空遠道:「既然洞洞通連,老人家請隨意指點一處洞口便可。」

  白髮樵夫指著左前方的一座高峰,說道:「那座高峰背後,有條深壑,壑中飛瀑為簾,簾內藏洞,那就是離此最近的觀音十八洞入口之一。」

  司空遠喜出望外,連聲稱謝,那白髮樵夫又複含笑說道:「相公既然有力救人,便應快去,遲了恐來不及呢!」

  司空遠皺眉問道:「老人家此話怎解?」

  白髮樵夫目光一閃,向司空遠打量兩眼,不答反問地,揚眉叫道:「相公,請恕我冒昧動問,你所想援救的好友,是不是一位紅粉佳人?」

  司空遠方一點頭,白髮樵夫便又急急說道:「既是紅粉佳人,更該快去,因為老朽适才于無心之下,聽得兩名羅刹教徒,邊行邊談,說是什麼羅刹一龍,定在今夜對這位紅粉佳人,加以暴力淩辱。」

  司空遠聽得鋼牙一挫,目閃精芒,暗恨宇文奇偏巧離去,不知是否及時趕轉?

  白髮樵夫話完,向司空遠含笑一禮,轉身走去,歌聲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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