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血連環 | 上頁 下頁
八〇


  兩者互相矛盾,難以兩全,不禁又在司空遠的心頭,構成了一片煩惱。

  這種煩惱,在行出十來裡後,才逐漸消失。

  消失的原因,在於被司空遠明心見性所克制,他認為既然無法處理,不如暫時撇開,給它船到橋頭自然直。

  天君一醒,遍體泰然,司空遠面含微笑地,低聲吟道:「名利原不滯胸中,何異浮雲過太空。夜靜海濤三萬里,月明飛錫天下鳳……」

  邊吟邊行,眼前到了一片廣大湖泊。

  秋水,本就清澄,這湖泊更幾乎碧能見底,周圍楓紅蓼白,背倚重峰,景色極為幽美。

  司空遠暗忖,白陽駝翁與大漠閑駝等兩位前輩,均只限期半月,命自己緩緩南行,卻並未限定自己必需走到何處。

  尤其那龍不凡性情凶毒險狠,絕不會虛言恫嚇,定在前途,有所埋伏。

  這樣看來,自己既無須走得快,更無須走得遠,何如在這山明水秀之處,徘徊徘徊,游賞遊賞。

  一來,可借山水之情,怡情養性;二來,或可避免掉不少煩惱。

  司空遠主意既定,遂打算把這片足有數裡方圓的湖泊,盡情遊覽一遍。

  遊湖,首先需船,一舟泛于中流,方能領略山光水色,若是無舟可泛,便減了不少情趣。

  司空遠目光掃處,瞥見右側方十來丈外的蘆葦之中,伸出兩根釣竿。心想既然有人垂釣,或許會有條小船,藏在蘆葦之內。

  他緩步走過,注目一看,不禁微失所望。

  蘆葦之中,只有一位蓑衣箬笠的老漁翁,在獨自垂絲,卻並無舟船等物。

  司空遠剛剛走到漁翁身後,便見水上浮標,先是略微動了兩動,然後向水內一沉。

  他一聲「魚上鉤」了,尚未出喉,老漁翁右臂微抬,一條盈尺金鱗,便已露出波面,潑剌跳擲地,被老漁翁緩緩提向岸邊。

  司空遠含笑說道:「老人家手氣不錯,這條魚兒,有一斤多呢!」

  老漁翁用手捉起魚來,摘去釣鉤,放進原先業已釣得三四尾魚兒的魚簍之中,向司空遠看了一眼,呵呵笑道:「相公是否也想釣魚?要不要用我一根釣竿,試試手氣?」

  司空遠謝了一聲,搖頭笑道:「我是坐觀垂釣者,自有羨魚情……」

  話猶未了,老漁翁釣竿抬處,又有一條半斤來重的金色鯉魚,應手而起。

  司空遠目光偶瞥,發現老漁翁釣得這尾鯉魚之後,竟然雙眉緊鎖,滿面愁容。不禁詫聲問道:「老人家,你手氣甚好,怎麼不高興呢?」

  老漁翁把魚簍提了一提,苦笑叫道:「相公看見沒有?我釣的全是鯉魚。」

  司空遠看他一眼,含笑問道:「老人家想釣什麼魚呢?此處又非東海,難道你竟想釣上一條鼇魚不成?」

  老漁翁失笑說道:「我又沒有明月為鉤,長虹作線,怎會想釣甚鼇魚?只是想釣上斤把鯽魚而已。」

  司空遠咦了一聲問道:「想釣鯽魚?鯽魚的滋味,能比鯉魚好上多少?」

  老漁翁歎道:「鯽鮮鯉腴,滋味雖差不多,但價錢卻差得太多。我若能釣得一斤鯽魚,便可買條船兒,織面網兒……」

  司空遠見那水中游來遊去的魚群之中,鯽魚不在少,遂接口笑道:「此處鯽魚不少,怎麼如此貴重?」

  老漁翁苦笑說道:「不是鯽魚特別貴重,是有人特別需要,出幾十兩銀子一斤。可恨這些鯽魚,好像偏偏與我搗蛋地,一條也不上鉤。」

  司空遠見這老漁翁人頗和善,遂含笑叫道:「老人家莫氣,且借我一支釣竿,讓我來替你釣上斤把鯽魚。」

  老漁翁意似不信,一面遞過釣竿,一面向司空遠詫聲問道:「相公,你……你能夠擇魚而釣?今天這些鯽魚,大多不吞餌呢!」

  司空遠笑道:「這水清澄見底,我保證可以有所選擇,釣上鯽魚。若在濁流之中,便辦不到了。」

  話方至此,一條半斤來重的肥大的鯽魚,業已離水釣起。

  老漁翁方自一怔,司空遠釣絲微抖,魚向岸上飛來,釣絲卻又墜入湖水之內。

  老漁翁接住鯽魚,忙自叫道:「相公,還未換餌。」

  司空遠微笑說道:「我釣魚不是行家,與其用餌,還不如不用餌來得有效一些。」

  邊自說話,邊自釣竿揚處,又把一條八九寸長的鯽魚,釣得淩空飛起。

  老漁翁這次留神注目,看出司空遠根本不是用鉤釣魚,而是利用釣線,把那魚兒纏起。

  原來,司空遠投線水中,因水極清澈,可見魚兒往來,遂在發現鯽魚遊近之際,微施內力,勁達尾梢地,用釣線把那尾鯽魚纏住。

  司空遠見那漁翁,把第二尾鯽魚接住,便自微笑叫道:「老人家夠不夠?這兩尾鯽魚,均甚巨大,可能已有斤重呢!」

  老漁翁笑呵呵地,點頭答道:「夠了,夠了,相公原來身懷絕技,我老頭子真算大開眼界,竟在三天之間,看見兩次這種不用魚餌魚鉤的奇絕釣魚手法。」

  司空遠聞言一怔,目注老漁翁道:「老人家,你還看見誰會這種手法?」

  老漁翁笑道:「就是原出十兩銀子,向我買斤把鯽魚之人。不過那人的釣魚手法,似乎比相公還要高明一點。」

  這種隔波吐勁,以線纏魚,已是極為艱難的內家神功,司空遠聽老漁翁說是那人竟比自己還要高明,遂有點不服地,揚眉問道:「他怎樣比我高明?」

  老漁翁道:「相公适才似是用線把魚身纏了數匝,才抖上岸來?」

  司空遠點頭說道:「不錯,那人難道不是這樣釣法?」

  老漁翁笑嘻嘻地說道:「不是,他替我連釣三條奇大鯉魚,全是用線纏住鯉背主鰭,輕輕巧巧,把那搖頭擺尾的魚兒,慢慢提出水面。」

  司空遠聽得臉上一熱,暗想那人若如老漁翁之言,則在內力運用,手法施為方面,確實要比自己高明不少。

  但一轉念間,忽然皺起眉頭,目注老漁翁道:「老人家,你似乎言有不實?」

  老漁翁咦了一聲,神色惶恐地訝然問道:「相公此話何來?」

  司空遠目閃神光,沉聲道:「那人既能以這種絕高手法,幫你連釣三條鯉魚,難道就不會釣鯽魚?還要化費十兩紋銀,向你買魚則甚?」

  老漁翁失笑說道:「相公問得有理。因那位先生幫我釣了三條鯉魚之後,便自病倒,他要買鯽魚,也就是治病之用。」

  司空遠詫聲道:「活鯉魚湯,倒有活血療傷之功,鯽魚能治何病……」

  老漁翁接口道:「聽說是用來拔毒。」

  司空遠雙眉一挑,問道:「那人是否本地人氏?」

  老漁翁搖頭苦笑道:「不是,也和相公一樣,是位路過之人。」

  司空遠起了俠義相助之心,又複問道:「他病倒何處?病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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