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血連環 | 上頁 下頁 |
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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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就是不論在公在私,自己均有殲除龍不凡的必要。 但眼看業已擒龍在手,可以隨意屠龍之際,卻偏偏把這條孽龍放走。 這是矛盾,這是重大的矛盾,矛盾成因,仍在那位羅刹一鳳鳳棲梧的身上。 司空遠除了矛盾,心頭尚一片茫然,茫然的是他不知道這種作法,究竟是對?是錯?對於鳳棲梧究竟是好?是壞? 殺了龍不凡,固將使鳳棲梧成為寡鵠,受盡孤淒。但不殺龍不凡,鳳棲梧與這等狠心冷血之人,相偕永世,卻也未必有什麼樂趣? 話又說回來,龍不凡對別人凶,對鳳棲梧卻未必凶,對別人冷,對他自己的愛妻,卻未必冷。 鳳棲梧方面,也是一樣,她昔日既能深愛自己,如今嫁給龍不凡後,難道就不愛她丈夫? 想至此處,司空遠心中有了結論,就是應該先查出龍不凡與鳳棲梧夫婦之間,到底有沒有一個愛字? 假如有愛,自己不妨盡心盡力,度化龍不凡,期使鳳棲梧終身美滿,不受鳳泊鸞飄的慘痛打擊。 假如沒有愛,自己便不妨殺卻龍不凡,一來為武林除害,二來也好使鳳棲梧有個另嫁良人的出頭機會。 便即令自己殺了龍不凡,也絕不能舊情複燃地,企圖與鳳棲梧再續前盟,那樣便會成了橫刀奪愛,把自己的一片苦心,完全白費。 道理雖已想通,作法也已決定,但關於關鍵所在的龍不凡、鳳棲梧夫妻之間,究竟有無愛情基礎一事,司空遠卻不知應該如何查起。 向龍不凡方面去查,多半查不出來,似乎只有向鳳棲梧方面著手。 司空遠想見鳳棲梧,卻又怕見鳳棲梧,他怕的是彼此重逢之下,鳳棲梧竟來個投懷送抱,嚶嚀一聲,哭得宛如枝帶雨梨花,則教自己何辭以慰,簡直會手足無措。 這就叫相見何如不見。 這就叫多情恰似無情。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都被這一個情字困煞。 司空遠困於情,惑於情,傷於情,他忍不住地,目中情淚潸潸的幽幽長歎一聲,搖頭吟道:「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吟聲甫畢,司空遠陡覺毛骨悚然,身上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那位極可能便是四怪之一,白陽駝翁羅九公的白髮駝背老人,分明向自己說過,半月之間,不致毒發,而在半月之後,他便可找來幫手,為自己徹底祛毒,為何才一夜光陰,就發生這種不妙情事? 司空遠不敢怠慢,趕緊暫屏百慮,靜攝心神,就在這座七級廢塔之下,盤膝端坐,運氣調息。 起初,他真有點全身均不自在的即將毒發感覺,但等一遍功行作罷,便似好了不少。 司空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深知毒發滋味,太不好受,遂又複把運氣調元的內家妙訣,再做一遍。 第二遍功行作罷,果告天君泰然,氣旺神和,不再感覺有甚異樣。 司空遠面含微笑,一睜雙目。 誰知他睜雙目還好,這一睜雙目之下,卻著實嚇了一跳。 因為,就在他面前四五尺遠,盤膝端坐著一位白髮駝背老人。 昨夜,在司空遠毒力發作之後,面前發現了一位白髮駝背老人,今日,在司空遠靜坐行功之後,面前也發現了一位白髮駝背老人,兩次如同一轍,均似世外飛仙,突然隱現,絕未使司空遠事前有絲毫覺察。 司空遠好生驚詫,因白髮駝背老人分明囑咐自己莫來赴那毒彌勒法尊之約,緩緩南行,約莫於半月之後,便尋來相見,設法徹底療毒。 為何言猶在耳,人又出現,難道這位老人家,竟料出自己會不遵守他囑咐,悄悄赴約,遂放心不下地,又複趕來照顧? 他這驚訝慚愧心念,均是起於一瞬之間,司空遠生恐對方責怪,抱拳微笑叫道:「老人家……」 「老人家」三字才出,他那張俊臉之上,紅得更加厲害,語音也倏然而頓。 原來,司空遠注目微笑之下,方看出自己完全弄錯,今晨坐在自己面前的白髮駝背人,竟系另一個人。 駝外居然有駝,這位駝背老人,竟系另外一位? 司空遠於本就驚訝慚愧以上,再加上驚訝慚愧地,方自俊臉通紅。 他面前那位白髮駝背老人,卻已呵呵笑道:「老弟,你不認識我吧?但你雖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你大概叫做司空遠,是昔年一代大俠十全書生司空玉奇,與碧雲仙子吳小梅的哲嗣?」 司空遠大驚問道:「老人家與在下素昧生平,怎……怎會一口猜出……」 白髮駝背老人不等司空遠話完,便自歎息一聲,好似回憶起什麼昔年舊事地,接口說道:「故人丰采,永世難忘。老弟這份絕世風神,活脫脫地,就是你爹爹的昔年模樣。」 司空遠覺得今晨這位白髮駝背老人,仿佛比昨夜那位白髮駝背老人,來得和藹慈祥,言語中又透露出與爹爹是昔日至交。遂靈機一動,起立躬身問道:「老人家是不是昔年武林七仙之一的大漠駝仙……」 白髮駝背老人長歎一聲,搖頭說道:「只為神仙偏聵聵,書生逝後不稱仙。我如今改稱大漠閑駝,司空賢侄不妨乾脆叫我一聲駝伯伯便了。」 邊自說話,邊自站了起來,雖然駝峰在背,身軀佝僂,但卻仍比另一位白髮駝背老人,白陽駝翁羅九公,約莫高了兩寸左右。 司空遠覺得這位駝伯伯,相當和藹可親。遂立即改口抱拳笑道:「小侄正是司空遠,駝伯伯不在大漠之中,安度悠閒歲月,卻風塵僕僕地,來到中原則甚?」 那位大漠閑駝苦笑一聲說道:「忙裡偶然偷閒,雖屬神仙生活,但若常年鎮日地,閑閑無事,卻會把全身筋骨,都閑得散了開來。你駝伯伯久蟄思動,由瀚海流沙,不辭勞苦,遠來中原,可以說完全為了你吧!」 司空遠慘然問道:「完全為了我?駝伯伯……」 「駝伯伯」三字方出,他那位駝伯伯已自又似有點傷感,又似有點高興地接口說道:「近年以來,也可說是近日以來,在四海八荒的武林人物口內,流傳著兩樁事兒,便是大漠之中,也不例外。」 司空遠聽出這兩樁事兒,可能均與自己有關,遂凝望那位駝伯伯,靜聽他往下敘述。 大漠閑駝目注司空遠,緩緩說道:「第一樁事兒是各處武林人物,都說十全書生司空玉奇,與碧雲仙子吳小梅的哲嗣司空遠,藝成出道,譽滿江湖,可稱年輕一輩人物中的超絕好手……」 說至此處,伸手在司空遠的肩頭之上,輕輕一拍,帶著滿面慈祥安慰神色,含笑說道:「司空賢侄,你駝伯伯昔日曾在繈褓中見你頭角崢嶸,啼聲洪亮,便贊非凡品。但因久居大漠,又複一病多年,其間滄海桑田,變化極大,聽得你秀拔成人,我又久病新愈,才特地趕來中原,想要看你一看。」 一番話兒,極其親切感人,司空遠久遇孤獨,真像遇見了自己的白髮慈親,如沐春風,感動得俊目中淚光漣漣,顫聲叫道:「駝……駝伯伯……」 大漠閑駝藹然笑道:「賢侄莫要傷感,我今日見你以後,才知江湖傳言,果然不虛,精金美玉,威鳳祥麟……」 司空遠俊臉一紅,截口叫道:「駝伯伯,你莫要誇讚我了,還是快說那流傳於江湖間的另外一件事兒,又是什麼?」 大漠閑駝喜色一收,雙目之中精芒微閃地,揚眉說道:「第二件事兒,頗為奇怪,武林傳言昔日暗害你父母之舉,竟是天慈仙子江少蘋,作為主謀。」 司空遠雙眉一挑,問道:「駝伯伯,你為什麼覺得奇怪?」 大漠閑駝答道:「因為我不相信天慈仙江少蘋會做得出這種事兒。」 司空遠鋼牙微挫,冷笑說道:「駝伯伯,你莫要為江少蘋那天慈仙子的美麗外號所騙,可知道如今為禍江湖的羅刹教主江夫人,就是她嗎?」 大漠閑駝點了點頭,目注司空遠道:「司空賢侄,你真以為江少蘋是陰謀害你父母之人嗎?」 司空遠目中淚光微閃,咬牙答道:「不是以為,而根本就是事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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