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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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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遠啞然失笑,略一尋思,覺得對這黃衣書生的姓名來歷,雖未問出,卻可斷定必與龍字有關。 因為,一來他自稱人間之龍,二來,把他自己比作一條龍,三來在自己報出玉面神龍外號時,又引得他勃然震怒,猛發辣手。 想到此處,司空遠心內「咚」的一跳。 他想起了那位孽海回頭,如仙如佛的毒心人屠呼延相,在古墓中對自己所說之言。 呼延相說自己武功造詣,雖已極高,但因火候關係,仍非羅刹教主江夫人之敵,只能與她門下的男女二徒,羅刹一龍或羅刹一鳳互相頡頏。 不僅呼延相如此說法,便連無相追魂宇文奇也曾說過,那羅刹一龍,異常氣傲心高,自詡為當世武林中的第一年輕人物。 根據這兩點情況看來,适才那驕狂兇暴,功力卻足與自己匹敵的黃衣書生,莫非就是羅刹一龍? 司空遠疑念至此,心中又起了一片悵惘。 他悵惘的是,假如那黃衣書生真是羅刹一龍,則自己豈非把刺探羅刹教主壇所在的大好機會,失諸交臂? 但轉念再想,那黃衣書生若是羅刹一龍,則徒猶如此,師應可知,自己確如毒心人屠呼延相之言,絕非羅刹教主江夫人的對手。 越想越煩,越想越悶,司空遠又煩又悶之下,自然倍感孤獨寂寞,盼望能有個人來,與他排解排解。 此時,此地,他自然不會盼望那十三孔橋之上的失約白衣人。 也不會盼望與自己萍水相逢,便傾心投契,送了自己一枚血色玉環的方家琪。 他盼望的是那位江湖經驗極為老到,並仗義勇為,自願充作自己智囊的無相追魂宇文奇。 因宇文奇若在此間,自己把遇見黃衣書生的一段經過,詳細告知,必可對是否羅刹一龍之疑,研判出十之八九。 但天下事哪有盡如人願之理,司空遠越是盼望宇文奇,那位無相追魂,竟變成無相消魂般,消失得不見蹤影。 一直等到第二日的黃昏時分,宇文奇仍不見來,司空遠只好悵然離去。 他知道彼此既經失敗,若想盲目找尋,事屬萬難,只有等到一月以後,或可在與鎮威鏢局定約的仰缽峰頭,和宇文奇互相會見。 幕阜山的景色,極稱蒼秀,司空遠悵然無聊之下,索性拿定主意,打算游遍全山,作為消遣。 誰知在他隨興遊山的第四日上,竟又遇見岔事。 司空遠於這日清晨,正在一座景色宜人的小峰腰際,作完一遍內家吐納功夫,突然聽得右側壑下,似有慘呼聲息傳上。 身為俠義,自具俠義襟懷,司空遠一聽得有人慘呼聲,便毫不考慮地向壑下馳落。 壑下共有四人,一僧一道一俗,年齡均在五十左右,另一人則是個二十來歲少年,貌相在俊美之中,顯得相當陰鷙。 那少年似被僧道俗三人擒住,手足倒綁,身上並現出幾處血潰。 俗家打扮的灰衣人,正用乾柴枯枝,堆集一處,並向那一僧一道叫道:「一光大師、靈空道長,你們反不反對我把這萬惡賊子,活活燒死?」 司空遠對於一光大師及靈空道長之名,倒不陌生,知道這是南七省中的兩位正派方外俠士。 灰衣人語音方落,一光大師便合掌當胸,念了聲:「阿彌駝佛」答道:「陳施主,慢說你對他有殺女深仇,便以這廝往昔的一身罪惡而論,活活燒死仍複死有餘辜的呢!」 司空遠藏身暗處,聽得眉頭一蹙,暗想那少年年紀輕輕,能有多少罪惡?竟使一光大師不顧慈悲為本的出家人身份,而贊同陳姓灰衣人的火燒活人之舉。 這時,那靈空道長,也自念了一聲無量佛,點頭說道:「這廝的父親、祖父,均屬萬惡不赦之人,足見孽根相傳,無可矜惜。我們縱或處置稍狠,也算為世除害。」 司空遠聞言方知那少年人除了本身有罪以外,竟還世代為惡。 靈空道長的語音方了,那陳姓灰衣人揚手把火堆點燃,並厲聲叱道:「呼延蒙,你休要裝死,且睜開眼睛看看。」 呼延蒙三字,把藏在暗中的司空遠聽得大吃一驚。 因為武林中複姓呼延之人,極為少見,這呼延蒙會不會與毒心人屠呼延相,有甚關係? 自己聽得江湖人言,呼延相之獨子呼延懋夫婦,早為群俠所誅,只留下一名幼孫,僥倖未死,則這呼延蒙,莫非…… 念猶未了,那呼延蒙業已厲聲叫道:「陳子方,你休要耀武揚威,合三人之力,算計一人,呼延蒙縱死九泉,亦不心服。」 那被呼延蒙喚做陳子方的灰衣人,冷笑一聲,咬牙叫道:「呼延小賊,你祖父毒心人屠,你父親陰間秀才,全是出了名的心機陰險,專門對人暗算之輩,故而報應不爽,天道好還,你今天就認了命吧!」 司空遠聽至此處,從懷中取出一付人皮面具,戴在臉上,變成了一個白髮老人模樣。因為他聽出呼延蒙確是呼延相之孫,立即決定要出手相救。 古墓之中,呼延相服毒自絕死後,司空遠把他屍身放入棺中,釘好棺蓋以後,曾默默禱祝,誓以兩事相報。 其一,他打算對天下武林人物,傳播呼延相孽海回頭經過,使其消卻毒心人屠惡名,恢復大俠聲譽。 其二,行道江湖之際,凡遇與呼延相沾上絲毫親故之人,均對其傾力扶植相助。 司空遠立誓以後,無時或忘,耿耿在懷,如今遇上呼延相血脈單傳的唯一孫兒呼延蒙,並有烈火焚身之危,他怎能不遵照誓言,出手相助? 意欲殺害呼延蒙之人,若是凶邪一流,司空遠自然毫不疑慮直接出手。但如今不然,一光大師、靈空道長全是方外奇俠,那陳子方雖不知名,但物以類聚,顯然亦屬正派人物。 何況更聽出呼延蒙一身罪孽,更對陳子方有殺女之仇,則司空遠救人之舉,師出無名。他遂略加改扮,不肯以本來面目出現。 司空遠改裝方畢,火堆烈焰已自高騰,陳子方向呼延蒙厲聲叫:「呼延小賊,我女兒被你活活燒死,如今我也照樣施為,把你……」 他是一面說話,一面伸手去抓呼延蒙,準備拋向柴堆之上。 但話方至此,手猶不曾抓著呼延蒙,半空中便有人叫道:「陳朋友,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又道是:但得一步地,何處不留人?你就高抬貴手,莫為己甚吧!」 人隨聲下,一位白髮老人,業已飄墜呼延蒙身前,向陳子方、一光大師、靈空道長等,含笑拱手。 陳子方怒道:「足下何人?」 司空遠一時措詞不及,衝口答道:「在下無相追魂,複姓宇文,單名一個奇字。」 陳子方、一光大師、靈空道長等三人,對這無相追魂宇文奇的名字,似乎前所未聞,陌生已極,仍由陳子方微帶怒聲揚眉說道:「宇文朋友與這呼延蒙小賊,是親是故?」 司空遠搖頭答道:「非親非故,只不過是路見不平,心生惻隱而已。」 靈空道長在一旁念了聲無量佛,插口說道:「宇女施主,你說錯了,所謂路見不平,心生惻隱,是要對那些忠臣、孝子義夫、節婦等,加以援助,你怎麼竟要援助一個萬惡賊子?」 司空遠含笑抱拳,溫言說道:「道家講究一念回頭,前惡盡去,釋家講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算這呼延蒙真是個賊子,靈空道長、一光大師,及陳朋友,也何妨上體天心,給他一次悔過機會?」 一光大師搖頭說道:「阿彌陀佛,宇文施主雖然是一片仁者之心,可惜卻施錯對象。這呼延蒙是根不可雕的朽木,難點頭的頑石。」 司空遠抱拳笑道:「大師此語何來?」 一光大師向呼延蒙伸手一指,歎息說道:「此人惡根太深,罪行無數,他……他不是可以悔改造就之人,何況……」 司空遠道:「何況什麼?大師怎不說將下去?」 一光大師繼續說道:「何況他除了本身罪孽之外,父祖罪孽,更屬滔天……」 司空遠聽至此處,連連搖了搖頭,含笑說道:「大師,你說錯了……」 一光大師微愕問道:「錯在何處?宇文施主知不知道這呼延蒙的父祖來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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