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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動作雖分四種,並幾乎均在同時發生,但嚴格說來,其中仍微有先後之別。

  比較最先發動的,是那聲在夜空中聽來分外使人驚心動魄的龍吟狂笑!

  由於聽得笑聲,獨孤萍、獨孤娟姊妹橫劍自絕的動作,也只完成一半。

  不是她們心中畏死,籍故停手,而是被一條隨著笑聲飄落當場的矮胖人影,淩空雙揮大袖,把獨孤姊妹手中短劍,震得噹啷落地。

  來人赫然又是名列「武林七殺」之一的「風塵醉鬼」余長醒。

  餘長醒似乎乘著葉一忌與獨孤二女爭執之間,悄悄掩來,藏在樹石後業已看清情況,故在身形一現之下,便向獨孤萍、獨孤娟哈哈笑道:「兩位獨孤姑娘莫尋短見,有我老醉鬼余長醒在此,不怕你們那位以怪僻吝嗇出名的『三指陰陽』葉師叔,不得不乖乖大解慳囊地,喂我那馬必昌老弟服上三粒『雪魂丹』!」

  這番話兒,不單使獨孤萍獨孤娟二女聽得驚奇萬分,連馬必昌都有點不大相信。

  因為「三指陰陽」葉一忌不僅岐黃醫術,妙絕當今,連武功方面,也列名「窮邊四怪」,與「武林七殺」中人,不會有高下懸殊的太多差別!

  既然如此,餘長醒憑甚麼敢用「不得不乖乖大解慳囊」的肯定語氣?他是打算憑藉武功,或是憑藉千杯不醉的飲酒特長,把這怪癖神醫,加以制服?……

  轉瞬之間,馬必昌與獨孤萍獨孤娟姊妹的心中驚奇,越發加深。

  因為餘長醒語音微頓之後,立即面對葉一忌,朗聲叫道:「葉大神醫,我老醉鬼請你以三粒『雪魂丹』,把我馬必昌老弟所中奇毒,立加祛解!」

  稱呼上雖尚客氣,但整個語調卻含有命令意味!

  獨孤萍獨孤娟都妙目凝光,緊瞪著葉一忌,倒看這位怪癖絕倫的葉師叔,究竟接不接受余長醒向他所發命令?

  這時,葉一忌半話不發,只是伸手入懷,掏出中盛「雪魂丹」的白玉藥瓶,向馬必昌身前走去。

  但他一面舉步一面卻在暗叫倒楣,因為葉一忌雖然性情怪僻,也不忍眼看至交「血娘娘」獨孤美的兩個女兒,當真為此自絕,誰知允醫之語,慢了片刻出口,被「風塵醉鬼」余長醒趕來,根據前輸賭約,發話命令自己對馬必昌加以醫治,如今,一樣要舍贈三粒「雪魂丹」,卻幾面全不討好,弄成了所謂「豬八戒照鏡子」,裡外全不像人……

  正在葉一忌懊喪無比,正欲喂馬必昌服下「雪魂丹」時,笫五種動作又來。

  那是一聲相當清脆,也相當森冷的「不必」二字!

  右側方七八丈外,有條黑衣人影,隨著這一聲「不必」,閃電掠至!

  不必從那輕靈無比的身法上,加以衡量,只消從此人悄然藏在七八丈外,而使葉一忌等,並無所覺的一事看來,便知又是一位當世武林中的一流好手!

  人影現處,是位比「落拓王孫」馬必昌生得秀,比「四絕狂人」上官覺長得俊,看去年僅二十上下,英挺漂亮無比的玄衣書生。

  這位玄衣書生,人雖長得極為英挺漂亮,但神情卻冷漠異常,那張俊美絕倫的臉蛋兒上,板得連半絲笑容,都未現出。

  葉一忌縮回正要把「雪魂丹」喂入馬必昌口中的那只手兒,詫然目注玄衣書生道:「不必?甚麼不必?」

  玄衣書生冷然答道:「我是指這位馬必昌兄,不必吃你的『雪魂丹』!」

  葉一忌愕然道:「馬必昌身中七種奇毒,非服我這種內含『千年雪蓮實』的『雪魂丹』,無法保持性命,綰魂九幽,尊駕為何竟有這『不必』之語?……」

  玄衣書生道:「我不相信當世之中只有你這位『三指陰陽』葉一忌,才解得了馬大俠所中之毒!」

  葉一忌先是一怔,旋即「嘿嘿」笑道:「不錯,三山五嶽,八荒四海之中,可能尚有醫道高於我葉一忌之人,但眼前卻是難找,何況馬必昌連中七種奇毒,他最多只有頓飯光陰可活,哪裡還能再等你去尋找甚麼再世華陀,重生扁鵲,或仙家靈藥,續命金丹!」

  玄衣書生冷哼一聲道:「馬大俠是為了援救無辜弱女,誅除武林敗類,才在偶一疏神之下,連中了了僧死前反噬的七粒『喂毒菩提』,他的人格,何等偉大,而你葉一忌醫道雖精,品行卻十分卑劣,馬大俠若是服用你的藥物,還嫌翻了他的胃,髒了他的嘴呢!」

  葉一忌勃然怒道:「我的品行怎樣卑劣?……」

  玄衣書生不知從懷中摸出兩粒甚麼丹藥,喂入馬必昌的口內,似是為他暫遏毒力發作,然後才轉面向那滿臉怒容的葉一忌,冷然說道:「馬大俠中毒垂危,你見危不救,可謂不仁,獨孤姊妹是你至交之女,長跪求醫,甚至以劍擬頸,你仍傲然不允,可謂不義,江湖中敬的是仁人義士,鄙的是卑劣獨夫,事實俱在,我說馬大俠寧願肝腸寸斷,也不屑服你之藥,還有錯麼?」

  葉一忌被對方義正詞嚴地,叱責得無言可辯,不禁惱羞成怒,厲聲說道:「好,那就讓這窮酸肝腸寸斷便了……」

  語音頓處,扭頭向餘長醒叫道:「余老醉鬼,你看清了,也聽清了,這可不是我葉一忌失諾背信,不遵賭約,今夜我只打算用左手三指,與狂妄之輩,過招一拚,絕不肯用右手三指,再為任何人診脈喂藥的了!」

  「風塵醉鬼」余長醒算得是久走江湖,閱歷豐富之人,如今也對目前這種局面,感到非常尷尬,不知應如何處置?

  因為玄衣書生所說乃是正理,相當義正詞嚴,不便與其駁辯,但事實上「三指陰陽」葉一忌,卻是為馬必昌袪毒綰魂的最佳人選,如今事已弄僵……

  就在餘長醒雙眉深蹙之際,獨孤娟已向那玄衣書生苦著臉兒,低聲說道:「這位大哥能否以馬大俠的生命為重?……」

  玄衣書生冷冰冰地,一轉臉兒,似是拒絕獨孤娟所請,但卻乘這轉臉之際,雙唇微動,一縷相當清晰的蚊哼細音,傳入獨孤娟的耳中道:「娟姑娘不要擔心,我擔保馬大俠決無性命之慮,只是看不慣你這位葉師叔太以冷酷無情,才想故意損他,與他鬥上一鬥!」

  獨孤娟秀眉一蹙,心想我這葉師叔可不好鬥,他除了醫道通神以外,武功方面,也是決不會遜于「武林七殺」的強中強手……

  她的這種念頭,只在心中電轉,卻苦於沒有機會向向那玄衣書生說出。

  好在獨孤娟聽了耳邊密語,知道玄衣書生不會妄作虛言,馬必昌多半性命無慮之後,也就寬心略放。

  玄衣書生密語說畢,真氣一收,目光冷注葉一忌道:「你這位徒具仁術,不具仁心的葉大神醫,馬大俠已不屑服用你的『雪魂丹』了,你還不快請,卻不受歡迎地,站在此處則甚?……」

  葉一忌微剔雙眉,臉色如冰地,冷然說道:「老夫适才業已說過,今夜雖然不再用右手三指,卻想用左手三指!」

  玄衣書生點點頭道:「我想起來了,你要用左手指,鬥鬥狂妄之輩,但不知所謂『狂妄之輩』,是不是指的是我?」

  葉一忌冷笑道:「你有自知之明!……」

  玄衣書生接口說道:「請教,我狂妄之處何在?」

  葉一忌目閃煞芒答道:「你!……」

  僅僅說了一個「你」字,他便皺眉住口,目中電閃的懾人煞芒,也為之減了不少威勢!

  因為玄衣書生出現以後,事事據理直言,立場站得極穩,委實令人難於責他的狂妄之處何在?

  玄衣書生見葉一忌窘然住口,遂哼了一聲說道:「葉大神醫,你已無法指出我狂妄之處,我如今卻要作一件狂妄之事!……」

  葉一忌不明對方語意所在,方一愕然注目,玄衣書生冷冷又道:「久仰葉大神醫『三指陰陽』之號的右手三指能救人還陽,左手三指能送人歸陰,适才又曾一再聲明,欲施展左手三指,如今,在下便不揣鄙薄,要領教葉大神醫的窮邊絕藝有甚麼追魂奪命之能,泣鬼驚神之妙!」

  餘長醒聽得雙眉微皺,心中暗忖:「這真叫新陳代謝,後生可畏,這位玄衣書生不單風神出眾,言詞犀利,並具有毫不怯懼的英風豪氣,委實令人為之心折……」

  想至此處,他不禁暗為玄衣書生,耽起憂來!

  因為「三指陰陽」葉一忌的武功火候,絕不在「武林七殺」之下,自己已曾有了實際體驗,這位玄衣書生萬一不是敵手,卻將如何下場?……

  念猶未了,葉一忌狂笑說道:「好,好,中原武林果然出了不少豪傑人物!葉一忌本名葉青峰,改名『一忌』之故,便是因賭慘敗,自行示警,意在『萬事不忌,唯一忌賭』,但這次遠遊中原,竟開賭戒,輸給老醉鬼余長醒一樁東道,如今我賭興又發,不知你這位口角犀利,膽大包天,要向我左三指挑戰的年輕朋友,敢不敢和我賭一賭呢?」

  玄衣青年冷然道:「你是多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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