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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獨孤萍道:「你不要笑,我從你姓名以及所用兵刃之上,看出定是我娘所提過有數幾位中原武林前輩人物之一,黃山大俠『日月雙環』鮑伯剛的後人,可能家學淵源,技藝不弱,故而絕不輕視,如今且特別定為在七招以內,斷你左手尾指!」

  鮑繼剛面對這麼一位姿色惹人憐,顏色引人愛,詞色使人氣,神色令人寒的紅粉煞星,真不知以何種態度應付才好?

  獨孤萍見他啼笑皆非的那副愁眉苦臉之狀,不禁含犀微露,幾乎失笑地,揚眉說道:「你準備好了,我退出三步以後,立即發招,七劍一畢,若未斷得你左手尾指,我便把自己雙手的尾指,一齊砍掉!」

  話音方落,右足微撤,業已往後退了一步。

  鮑繼剛對於「血娘娘」獨孤美自創「西昆侖飛血派」武功的厲害,早有耳聞,如今大敵當前,哪敢絲毫大意,忙以左手月環在前,右手日環在後,交叉護定前胸,足下不丁不八,暗合子午,抱元守一,氣定神閑地靜待對方發動淩厲攻勢。

  獨孤娟與那灰衫男子,同立在兩三丈外觀戰,因已知他複姓上官,遂含笑問道:「這位上官大哥,怎樣稱謂?」

  灰衫男子欠身答道:「在下單名一個瑜字,娟姑娘是否認為令姊與鮑繼剛兄的這場爭鬥,有點多餘……」

  上官瑜話猶未了,獨孤娟便點頭笑道:「我也覺得多餘,但我姊姊的性情,太暴太傲,她穿了『血鳳衣』,是我家門戶傳人,事事都要遵守門規,我根本無法勸解……」

  話方至此,兩人同時禁聲,面露緊張之色,因為獨孤萍已退了三步之後,再度欺身上前,攻出了她的第一劍。

  這一劍,既未開招,也未立式,只是平平凡凡地,欺身挺臂,一劍分心,慢慢刺到。

  攻得雖平凡,守得卻不平凡,鮑繼剛手中日月雙環,猛然合處,先起了一片驚人心魄的龍吟虎嘯之聲,然後便是無數光耀奪目的日輪月影,變幻電激而出!

  獨孤萍來勢雖慢,變招卻極快速,鮑繼剛手中日輪月影,才一激幻,她手中短劍突震,也震出十來朵劍花,飛迎而去!

  錚錚錚錚錚……

  一連串金鐵交鳴聲息,雄軀倩影微合而分,獨孤萍以一種略含驚佩的目光,看著鮑繼剛,揚眉說道:「黃山絕學,果異於一般俗流,朋友請接我這『小修羅追魂六劍』。」

  話音方落,一片彌天劍光,與驚魂劍嘯,已把鮑繼剛的英挺身影,密密裹在其內。

  上官瑜與獨孤娟,因雙方招式太快,宛如石火電光,一觸即發,一閃即滅,正是令人難以看清,根本不明勝負之際,場中寒芒忽斂,人影已分!

  鮑繼剛日月雙環仍在手中,但左手鮮血淋漓,一截尾指,業已斷落地上!

  不過他面色平和,雙目凝注獨孤萍,目光中也未顯露甚麼憤怒痛苦情緒。

  獨孤萍反到雙眉微蹙,臉上流露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神色。

  她深深向鮑繼剛看了一眼,回手把短劍上的血痕,擦留在所著「血鳳衣」的胸前,便對獨孤娟高聲叫道:「娟妹,此事已畢,我們快點趕去華山天琴壑吧!」

  她是邊自說話,邊自騰身,獨孤娟只好在向上官瑜含笑說了聲「再見」後,也與乃姊採取相同動作。

  故而,獨孤萍說到「華山天琴壑」時,他們姊妹的雙雙倩影,業已消失在數十丈外的山徑轉折之處。

  上官瑜從獨孤娟身形消失之處,收回了茫然目光,從懷中取出個白玉小瓶,遞向鮑繼剛道:「鮑兄,這是藥效極好的『續斷』靈膏,趁著斷指熱血未幹,或許可以接續得上?」

  鮑繼剛望了地上斷指一眼,不去接取上官瑜遞來的白玉小瓶,略一搖頭,苦笑說道:「多謝上官賢弟美意,但我卻不想接續,就留著這截斷指作個紀念了吧!」

  說完,自行取了一包金瘡止血藥粉敷在左手指斷部位。

  上官瑜見鮑繼剛不肯接續斷指,正自頗感意外,突然聽得有人低聲一笑。

  這場禍變,便由於鮑繼剛一聲冷笑惹起,如今竟又有人發笑,自然引得鮑繼剛與上官瑜雙雙立即注目!

  笑聲來自身後峭壁離地十來丈高處的一株橫生古松之上,但那古松不大,只有近梢處枝葉稍密,似乎藏不住人模樣。

  鮑繼剛與上官瑜方自雙眉略蹙,欲將目光注向別處,古松上忽又有一片清朗歌聲傳下,唱的是:

  「妙!妙!妙!俏!俏!俏!血光一灑靈犀照!昆侖血海萬重深,不及黃山雲海浩……」

  鮑繼剛心內一驚,知道松上定是絕世高人,不然絕難以「縮骨神功」,藏身在那小小一團枝葉之內,遂趕緊肅立抱拳道:「松上是哪位前輩高人,請現金身,容鮑繼剛……」

  話音未畢,松上哈哈一笑,有人接道:「不是前輩,是平輩,前年我偶游黃山,曾親聆鮑伯剛老人家暢飲,三局圍棋,一壇松酒,至今思及,清趣盎然,只可惜當時繼剛兄遊俠天南,以致彼此未曾相識而已……」

  一條飄逸無比的青衫人影,宛如絕世飛仙般,從松上淩空飛降。

  鮑繼剛見對方雖然一襲青衫,十分破舊,清臒顴額,滿面風塵,但仍掩不住眉宇之間的超人氣概,遂突然想起父親曾對自己提起過的一位當代高人,抱拳恭身,含笑問道:「尊駕可是名驚六合,威震八荒的『落拓王孫』馬必昌大俠麼?」

  馬必昌微笑道:「不要稱什麼『大俠』,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兩位和我都是平輩,叫我一聲馬兄,才合身份,這位上官瑜老弟,令兄大概便是與我同被稱為『武林七殺』之一的『四絕狂人』上官狂吧?」

  上官瑜在武功方面,雖略遜于上官狂,但生性卻極為醇厚謙和,也與乃兄的高傲驕狂,在氣質方面,大不相同,他對馬必昌欽遲已久,一聽從松上現身相見,來勢超人的青衫秀士,就是「武林七殺」中的「落拓王孫」,慌忙抱拳答道:「上官狂正是家兄,小弟對於馬兄的俠譽清名……」

  馬必昌擺手笑道:「上官老弟別說客氣話了,我在數日之前,曾遇見令兄上官狂,因和他開了一個小小玩笑,可能還略為引起他的誤會……」

  上官瑜陪笑道:「家兄在性情方面,略欠謙和,倘對馬兄有甚麼失敬之處,上官瑜代為賠罪!」

  馬必昌笑道:「上官老弟太多禮了,令兄原是性情中人,我甚願結交這種朋友,前途相遇時,他若不肯見諒,還要請上官老弟,為我居中緩頰呢!」

  上官瑜連連點頭道:「馬兄放心,小弟必為此事盡力!」

  馬必昌緩步上前,拾起那半截斷指,看了一看,向鮑繼剛含笑道:「鮑老弟,這半截斷指,由我代為保存如何?將來或許會發揮它的絕大效用?」

  鮑繼剛俊臉之上,微微覺得一熱,尚未答話之際,上官瑜已詫然問道:「此指已斷,鮑兄既不肯設法用靈藥及時接續,則除了可以留作紀念之外,還有甚麼用處?」

  馬必昌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匣,裝入斷指,並灑了些藥粉,加以收藏後,目注上官瑜道:「上官老弟,你是局外之人,為何旁觀不清?」

  上官瑜聽出馬必昌話中有話,想了一想,注目鮑繼剛,揚眉叫道:「鮑兄,莫非适才你對那位獨孤萍姑娘故意相讓?」

  鮑繼剛赧然臉生慚色地,搖頭答道:「愚兄天資不夠,用功亦欠精純,對家父所傳,十未得七,故而絕非『西昆侖飛血派』的那種詭厲劍法之敵……」

  馬必昌點頭笑道:「鮑老弟說的乃是實話,但以獨孤萍的功力而論,你縱然不敵,至少也可仗恃日月雙環,在『血娘娘』獨孤美所創『飛血修羅劍法』之下,與她戰到五六十個照面。」

  上官瑜皺眉道:「既然如此,方才怎麼僅僅鬥了七招,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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