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十年劍影十年心 | 上頁 下頁
三七


  但如今白瑾卻悽楚萬分,從大眼眶中,不斷湧出淚珠,滴落在夏侯平胸前,和他那張慘白得不帶絲毫血色的俊臉之上。

  因為白謹自讀醫書,已成國手,但「巧婦難為無米炊」,在身邊沒有合用藥物,而又情況急迫之下,叫她如何能生死人而肉白骨?……

  哺喂「冰蓮雪藕」汁液之舉,只是盡心,白瑾委實沒有把握,僅憑這點氣候不夠的藥物之力,便能准使夏侯平死裡逃生,挽回劫運?

  汁液哺完,再為他仔細診察脈象……

  白瑾秀眉更蹙,目中酸淚如泉……

  情況是好了一點,但所謂好的程度,卻是微乎其微!

  夏侯平如今像什麼呢?像易散的彩雲,易碎的琉璃,易滅的油盡枯燈……

  「雪藕冰蓮」汁液之助,總算是在燈盞中,加添一點點油,但他仍然禁不起碰,禁不起撞,甚至於也禁不起一陣稍為強烈的風吹雨打!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在白瑾想不出怎麼辦?急得六神無主,滿面淚漬之際,遠方突起歌聲。白瑾心中一喜,,暗想莫非天不絕人,來了救星?

  她心目中所盼望的救星——鳳棲桐。

  鳳棲桐曾經說過,叫白瑾和夏侯平不必找她,只要蹤跡不離開川滇兩省,她於遷居事了,自會尋來相見。

  假如來人真是鳳棲桐,則夏侯平的這條命兒,大概最少可以保住一半!

  白瑾先是眉頭深蹙,聽得歌聲後,雙眉微開,但仔細一聽之後,她的兩道秀眉,卻愁蹙得幾乎結在一處。

  因為歌盤漸近,已可聽出唱的是:

  「忍子頭上一把刀,任它怒火膽邊燒……」

  這不是白瑾所渴盼的鳳棲桐,而是她和夏侯平均極為痛恨的「百忍陰刀」焦一真!

  雖然,焦一真那點技藝,在白瑾眼中,不算是個腳色,但如今夏侯平禁不起風吹雨打的這種情況,卻令白瑾驚出一身冷汗,知道絕不能把夏侯平垂危之狀,讓焦一真看在眼內!她本不願動,也不敢動,如今卻不得不把夏侯平輕輕抱起,進入她熬受了十幾個時辰齧心痛苦的那個石洞之內。

  等她安置好夏侯平,走出洞口,十來丈外,已出現一條人影。

  果然不錯,來人正是「百忍陰刀」焦一真。

  焦一真本不知此處有人,是從一片小林之後轉出,突見白瑾負手而立,不禁卻步一怔!

  白謹冷笑道:「焦一真,想不到吧,這就叫不是寃家不聚頭。……」

  焦一真盯了對方兩眼,雙眉微皺問道:「尊駕是……」

  白瑾知道焦一真與夏侯平不同,不會分辨出自己化裝上的一「痣」之差,遂冷笑接道:「峨嵋白瑾,我們別未多時,你怎麼如此健忘?」

  焦一真遲疑道:「你……你……你應該……」

  白謹冷笑道:「你在普通毒藥中,暗加『七煞奇毒』,騙我服下後,以為我定會死麼?」

  焦一真道:「確實如此,我不信在我獨門解藥之外,還有……」

  白瑾沉聲道:「焦一真,你不要作夢,慢說是你的『七煞毒粉』,就是對於你們『金棺門』中聖藥,我也有克制之法。」

  焦一真聽得一怔,雙眉微蹙問道:「什麼是本門聖藥?……」

  白瑾道:「碧雞大會之上,你們憑甚麼令那多武林高手,親筆自書名字,納于金棺?」

  焦一真在臉上浮現出得意笑容說道:「那是一樁奇妙無比的特殊秘密……」

  白瑾哂然道:「什麼特殊秘密?還不是靠著『百毒仙郞』東門祿所煉的那種迷神藥物?」

  這回,焦一真著實吃了一驚,微退半步,目注白瑾道:「連這等重大機密,你也居然知曉……」

  白瑾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下那有不透風的牆……」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妙目中突現厲芒,盯著焦一真道:「焦一真,你今曰來得正好,夏侯平雖然不在,我也要為『棲霞紅姑』孟玉萍,向你索命!」

  焦一真目光閃處,見白瑾所著衣襟之上,未繡紅葉,不禁愕然問道:「白朋友,你究竟是不是『紅葉』傳人?」

  白瑾揚眉道:「我是『紅葉』一派的掌門人!」

  她恩師早逝,師祖又已飛升,如今整個門戶,就剩她一人傳宗,說的自是實情。

  但聽在焦一真耳中,卻認為狂妄不經,也就斷定白瑾決非自己內心懼怕的「紅葉」傳人。

  對方既非「紅葉」傳人,夏侯平又不在,這位「百忍陰刀」的膽子遂大了起來……

  目閃厲芒,發出一陣桀桀獰笑道:「上次我既被你騙去了親書供狀,對於孟玉萍那段過節,已不必否認,好在焦一真殺人千百,小小一個『棲霞紅姑』,算不得是什麼大債?……」

  白瑾道:「血債血還,一命抵一命,這種債務,還分什麼大小?」

  焦一真冷哼一聲,神情傲然說道:「想要焦某這條性命,並不容易,白朋友先得露幾套三腳貓兒,四門鬥兒,給我看看!」

  白瑾軒眉一笑,看著焦一真緩緩說道:「焦一真,你不忍了?你不是常唱『忍字頭上一把刀』和『得放手時須放手,能饒人處把人饒』麼?」

  焦一真如今突然自覺對付白瑾,有充份把握取勝,遂獰笑答道:「那是唬唬外人的自端身份之詞,其實『刀在心頭,如何能忍』?焦一真生平真正的信條是『能下手時須下手,得饒人處不饒人』……」

  白瑾方聽得冷「哼」一聲,焦一真又複說道:「故而我在古人之中,最佩服的是曹孟德,認為他所說『寧使我負天下人,莫使天下人負我』,以及『作事要乾乾淨淨,斷草除根』之語,實是千古名言……」

  說到千古名言,冷不防地,已解下腰間的「金帶斷魂刀」,一式「修羅誅魂」,化成冷豔豔的一片寒光,向白瑾攔腰砍到。

  這一刀,著實發得又快又狠,又毒……

  白瑾若在未服「紅葉回天丸」,真氣內力,均只能提聚對成不到的情況之下,又是猝不及防,還真不容易逃得過焦一真這招暗襲?

  但如今吃了十幾個時辰的椎心痛苦以後,業已脫胎換骨,功力比未受傷前,還要增高幾成,那裡還會懼怯對方的下流手段?

  刀光橫卷之下,發生了妙絕之事!

  白瑾身形微騰,竟拿得那麼巧,踩得那麼准地,站立在焦一真平掃而過的窄窄刀身之上,等於是被對方用刀身托住雙足,飛轉了大半圓弧。

  焦一真又驚又怒,表面上佯作有點驚惶失措,暗地裡卻凝足真力,猛然一轉刀身!

  在他想來,「金帶斷魂刀」是無堅不摧之物,這樣一轉刀身,白瑾還能賣狂的那雙尊足,還不會為刀鋒所斷?

  念頭雖毒,手段亦狠,可惜卻只是他一廂情願想法!

  他不動,白瑾不動!

  他刀身才翻,白瑾卻洞燭先機,早他一步地,人到了刀身之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