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南海明珠 | 上頁 下頁
一三


  心裡雖然淆惑萬分,但也無暇細問,只一頓腳就往外跑。

  「大丈夫拿得起,也該放得下啊!」羅平心裡說著,唇角又滲出了那種自嘲的微笑,「古人量珠聘美,我以兩顆明珠,博美人一粲,也不妨自命風流了!」

  他佇立于孔雀路麒麟街口的一家百貨公司面前,華燈初上,正是熱鬧的時候,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無論如何,溫婉也該算是美人!」想著,於是藍天鵝那婉轉動人的一顰一笑,又浮現於他眼前了。

  他皺皺眉,走到馬路邊,擬召街車離去,突然聽到有人嬌呼「羅平」,發音有如百囀黃鶯。

  當羅平聞聲側首,卻見一件東西正向他飛來,他本能地伸手接住,但感沉重異常,震得他掌心發痛。

  可想而知自己這種舉動必然會引起路人注目,於是他立刻順手塞進衣袋。

  等他抬起頭來,那個擲物給他的人已騎了一輛摩托車絕塵而去。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他已瞥見藍天鵝回首凝睇的憨癡笑靨。

  羅平跳上的士,就小心翼翼地把方才溫婉投贈的玩意,拿出來覷。

  那竟是一枚手榴彈,雖是日制舊式的那種,但如爆炸起來,仍可使熱鬧的十字路口死傷枕藉。

  羅平嘴唇一撇,笑得很勉強,幸虧那保險圈沒有拉斷,也幸虧他方才接到手後,匆匆一瞥,見那保險圈完好,所以才連忙塞入衣袋。

  如果當時只發現自己接住的是枚手榴彈,而驚慌中未及細察,那麼,只要一聲驚呼,或順手扔掉,這洋相可就出定了,還涉嫌危害公共安全,逮到警署走一趟!

  想著,他松了口氣,卻注意到那木柄上黏著的一張紙條,他細心地撕去玻璃膠後,但見紙條上是一筆美好的行書,密密麻麻地寫著些蠅頭小字。

  「本來我以為冥頑如石的羅平,絕不會見機行事,乖乖地把三顆明珠獻出的,所以攜帶了這枚手榴彈,準備必要時把心一橫,來個『珠石俱毀』!

  當然此舉必將傷及許多無辜行人,但別罵我太殘忍,我不過是替你設想,以你羅平這份人材,縱然死於非命,也總該有些人收屍的!再說,你我都曾經是『謀殺俱樂部』的會員,該會的宗旨,殺一壞人,替世間除害,殺一好人,則使其早日超脫,以免繼續受壞人壓榨——殺人原是行善啊!

  沒想到你非常『識時務』,竟把珠兒交給石律師替我送來了,因此『笑納』之後,時以手榴彈傳書,以申謝意,並對『俊傑』羅平,表示欽佩!

  別沮喪,也別看輕自己,因為你是敗在我的手裡,而我仍是把你當作勁敵的!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以後你我交戰的機會還多哩!

  晚安,我所敬愛的羅平先生。

  藍天鵝拜啟。」

  「貧嘴!這女孩也真貧嘴呵!」羅平嚕咕一番後,突然放聲大笑,旋即吩咐司機拐彎。

  回到寓所,石律師正在大口地喝酒,臉上一付酒入愁腸愁更愁的模樣。高健飛卻靠在沙發上,沒精打采地,像是尚未睡足,見到羅平,他就歎息著說。

  「波司,這次我們可上了人家的大當啦!」

  羅平淡淡一笑,只見胖子搖搖幌幌地端了杯酒過來,大聲地嚷:「真是陰溝裡翻船呵!想我石為開,多年追隨俠盜羅平,橫行大江南北,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過,想不到今天竟會慘遭滑鐵盧之敗!」石律師似已酒醉,有點語無倫次!

  「唉,我石為開慚愧不已,真想自殺以謝天下!」

  「你死不了的,像你這種人,天堂進不去,閻王也不敢收留,命中註定是要在人間禍害一千年的!」羅平說著,脫去上衣。

  「到什麼地步了,波司,你還有興趣說笑話!」石律師叫著,正舉杯就唇,杯子卻被羅平奪去。

  羅平乾杯後,酒暖了胃,心裡也舒服了些,於是笑著反問矮胖子:「誰說我們是慘遭滑鐵盧呵?」

  「誰說不是?」石律師瞪著羅平,眼珠咕碌一轉,訝異地問:「難道你方才出去追我,又有了什麼收穫不成了?」

  羅平笑了,未予回答,只感覺有趣地望著他,但見他驀地一跳,大聲說:「波司,如果這一次你再能於轉眼間反敗為勝,掏出三粒龍眼珠來,我石為開才算是真正服了你,願意跟你磕十八個響頭!」

  羅平真的伸手進入褲袋,但掏出的卻是一枚手榴彈,在石律師和高健飛的驚愕中,他順手把它扔到了沙發上,然後攤開手,把那張字條,遞給了高健飛。

  高健飛雙手捧著字條,像捧著聖旨,開始朗誦,但愈讀到後來,他的聲音就愈低。

  「什麼話!這小妮子簡直是得了便宜又賣乖,波司,這口氣你受得下,我可受不了!」石為開氣憤地嚷著,一面伸手搶過了那張字條,但等他看到信尾的署名時,卻不禁淆惑地說:「『藍天鵝』原是我們吃她豆腐,背後替她取的綽號,她又怎會知道呢,這女人真是有通天澈地之能呵!」

  「什麼通天澈地,她只是有通電話之能,還不是你方才接到她電話後,大叫藍天鵝!」羅平哂然道。

  「啊,不錯,可是她手腳也真快呵!」石律師頹然坐下後,又問:「波司,這真是一個勁敵,你打算怎麼對付她了呢!」

  「我準備先對付王則平太太!」

  「王則平太太,你是說那個最近才被藍天鵝刺死的老太婆!」

  「不錯!」羅平走到酒櫃前,斟著酒,懶散地說:「不過,我還是得首先知道健飛是怎麼落入藍天鵝圈套的?」

  「說來慚愧!」高健飛站了起來,搖搖頭,說:「我也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天,我也記不得哪一天啦,還跟往常一樣,房東太太替我送晚飯來,我就扔下書本,打算飯後再讀,可是——」

  「可是飯未吃完,你就昏倒了,是嗎?」羅平喝著酒,淡淡地問。

  高健飛微感驚愕地看了羅平一眼,隨即垂下頭,低聲說:「我不是昏倒,卻是爬在桌上睡著了,這一睡,天昏地暗,不知睡了多久,等我醒來,卻發現自己倒在浴室中,當時我知道情況不妙,想下樓打電話向你聯絡,但開門後卻發現樓梯正有人上來!」

  「那該不是藍天鵝的人吧!」石律師插嘴說。

  「我不知道,我只曉得這間房子的三樓,只有我一個人住著,他們上三樓一定是找我,而我並不認識他們,但聽他們一邊走一邊說什麼,方才上面來電話要我們特別看住那小子,那還不容易,只須再給他來一針,他就睡得像死豬啦——」

  「對呀,你真是像死豬!」

  「老開,別罵,我要是真像死豬,也不會立刻從那後邊的防火梯悄悄溜下,趕到這裡來了!」

  「這樣說,那晚我和陸探長先後到你那裡,你已經被他們擺平,藏匿在浴室中了?」石為開問。

  「大概是吧!」

  「那麼你一直未離開那個地方,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替你注射一劑麻醉針,是不是?」

  「大概是吧!」高健飛頹喪地回答:「我根本——」

  羅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大聲問:「王則平夫婦,是後天大殮嗎?」

  「嗯,今天各報都登出了這個消息。」石律師回答說:「報紙上還說,王氏夫婦因無子女之近親,身後遺產將遵照王夫人的遺囑,全部捐贈慈善機關,但王氏夫婦生前所心愛的一部份珠寶,卻將隨之殉葬。」

  「這條消息,每家報紙都有嗎?」

  「都有,而且詞句一樣,我想大概是警方統一發佈的新聞!」

  「不錯,你各方面的經驗都很夠呵!」羅平對矮胖子一番稱讚後,又問:「你還記得王太太被刺後第二天報上的新聞嗎?」

  「報紙上以最大的篇幅來介紹疑凶溫婉——」

  「這我也知道,我是問關於王太太遇刺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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