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怒刀之虎 | 上頁 下頁
六八


  雷寒的吼聲驚動了休緣大師等人,忙不迭趕來。守在房門口的其中一人,瞧情勢不對,低喊:「風緊,扯呼!」

  此人說話的語音好熟,雷寒大喜過望,喝道:「是你,別走!」流星刀咻的射向那人。

  流星刀一出,屋內鬥亮,照見那三人的面目,原來是封江、柯壽聲,跟斷臂的賀山聲。

  柯壽聲領教過流星刀的厲害,轟破房門,倉惶遠遁。雷寒重傷之餘真氣澀滯,刀勢不快,故眼睜睜地看他逃了。封江亦破窗遁走,他兩次傷在雷寒手裡,大呼倒楣不已。賀山聲逃脫得慢了,給休覺大師一把擒住。

  休緣大師問道:「雷施主,傷得重不重?來,服了這顆丹丸,運氣調理,傷勢即可無礙。」遞給雷寒一顆清香撲鼻的丹藥。

  雷寒道謝接過。

  休覺像抓小雞般的拎起賀山聲,吊在半空,喝問:「哦,你們偷偷摸摸的來做什麼?」

  賀山聲眼珠滴溜溜的亂轉,道:「我說了,你們肯不肯放我?」

  雷寒瞪目喝道:「不行,我一定要殺你!」

  休緣合什道:「阿彌陀佛,得饒人處且饒人,施主因何心懷忿激?」

  雷寒道:「大師,您有所不知,他們……他們……,此事難以啟齒。哎唷!不好。」

  他憶起峨嵋派的慘事,推而廣之,雷寒猛地恍然大悟,曉得封江三人的惡念意圖,勃然大怒,跳過去啪的打了賀山聲一記重重的耳光,罵道:「你們這群畜牲,混蛋!混蛋!」慌慌張張的跑到伊詩菡床前,掀起床帷一條縫。目睹一切,雷寒忿怒欲狂的情緒突然平靜如恒,朝休緣、休覺抱拳長揖:「兩位大師,晚輩懇求千萬莫放了此人,個中原委,容晚輩後稟。」

  休緣瞧他前後神情判若兩人,顯是遇著大慟大忿之事,乃有此極端的變化,道:「好,你先去辦你的事,此事明日再談不遲。師弟,咱們走罷。雷施主,有須老衲出力的地方,但說不妨。」頓了一頓,又道:「老衲想遣幾名武僧在此應援,以免再生猝變,施主意下如何?」

  休覺不聞伊詩菡有何動靜,複見雷寒似有難言之隱,道:「師兄,雷施主他武功高強,應該不會有事的。我們人手不足,若分散了實力,萬一有人偷襲,只怕會亂了陣腳,予人有隙可趁。」

  休緣聽出他話中有話,頷首道:「師弟你說得甚是,雷施主,老衲等,回去了。」

  雷寒躬身相送。

  步履聲響,祖寧疾奔而至,急問:「沒怎麼樣罷?你好嗎?史姑娘好嗎?」

  雷寒含笑回答:「我們都很好。」

  賀山聲忽然嘿嘿笑道:「好?好個屁!那丫頭恐怕……」

  休覺小指彈功,封了他的啞穴,道:「有話咱們過去聊。」拎著他大步邁走,像是大人提了個小孩般。

  祖寧不是糊塗人,道:「既然沒事,老朽睡覺去啦。雷兄弟,你也早些歇著罷。」說完,打了個大呵欠。

  待他們去遠,雷寒關起房門,喃喃罵道:「姓封的,姓柯的,倘若你們再撞在我手裡,不殺你們,誓不為人!」

  腳步沙沙,停在門口,那人道:「雷施主,小僧奉長老法諭,送兵刃來的。」雷寒開門接過,那僧人逕自去了。

  這次參加壽宴,雷寒因自己的兵刃重大,攜帶不便,寄存在客棧。伊詩菡的緬刀纏在腰間,衣袍一蓋,任誰也瞧不出。這刀是休緣大師遣人去客棧拿的,雷、伊二人的衣物、坐騎亦一併拿了來。

  擱好兵刃,雷寒掀起床帷,滿臉漲得通紅,喃喃說道:「菡妹,對不住之至。」雙手顫危危的替她扣好外衣鈕扣。

  伊詩菡一則睡得香甜,二則深信她的「雷大哥」會保護她周全,三則被封江點了穴道,是以對身外的事渾然無所感,兀自噙著微笑酣睡。

  她的外衣教封江解了兩顆鈕扣,依稀可瞧見她內衣,對雷寒這個鄉下來的,少見世面的小夥子,構成好大的難題。兩顆鈕扣扣好,他累得好似練了幾個時辰功夫,跑了千里之遙,汗濕重衣,一頭一臉黃豆大的汗珠。今夜發生幾乎教雷寒終生遺憾的恨事,他不敢歇息,服下休緣大師賞的傷藥,盤膝打坐。

  那顆傷藥入腹化開,丹田中一片暖洋洋的熱流,薰得人通體舒泰,非常受用。胸膛中掌處的疼痛瞬息消失,冰冰涼涼的,如在炎炎夏日,山風徐徐,暑意俱散,胸臆為之豁然暢快。內息豐沛充盈,在奇經沖脈、陰蹺脈、陽維脈、帶脈、陰維脈等五脈,依序穿行流走,似行雲無痕,又似冬陽照暖,不需雷寒以意引導,即自去自來,他眼觀鼻,鼻觀心,漸達忘我之境。一股內息起自他外足踝申脈穴,循陽蹺脈穴道,經僕參、跗陽、居髎、肩腢、巨骨、臑俞穴至頭部的地倉、巨髎、承泣三穴,終止於睛明穴,複往回行,一往一複,共是七匝,才歸返丹田。

  雷寒收功睜眼,因為陽蹺脈也打通,好生歡愉喜悅,樂得想要大呼大嚷,繞室遊走。他僅剩任、督二脈未通,如何會不歡欣莫名?情緒轉趨鎮靜,他若有所悟,尋思:「我能打通陽蹺脈,不惟傷勢痊癒,功力更是再上層樓,必是拜休緣大師的那顆傷藥之賜,明兒須好好道謝他的大恩。」

  一宵無事,雷寒畢竟還是累了,在天將破曉時分,抱刀窩在椅子打盹兒。寤寐中,聽到悉悉瑟瑟的微細響聲,瞿然驚醒,張目見是伊詩菡起身,含笑道:「你醒啦,怎不多睡會兒?」

  伊詩菡嫵媚一笑:「睡飽了就好,睡多了反而對身體有害。雷大哥,那是怎麼回事?」抬指比著破爛的房門、窗戶。她被點的穴道,時間一久,自行解掉。

  雷寒不願告訴她詳情,哈哈笑道:「哦,你說的是這個。昨夜來了兩隻潑猴,給我修理了一頓,一隻破門,一隻破窗,夾著尾巴,落荒而逃,哈哈哈!」

  伊詩菡滿臉迷惘之色:「我怎麼沒聽見?」

  雷寒嘻嘻笑道:「你呼嚕呼嚕的睡得像只豬,哪還聽得見。」

  伊詩菡粉臉紅得賽似紅霓,頓足嬌叱:「誰睡覺呼嚕呼嚕了?你才呼嚕呼嚕的。你說我像豬,我三天不理你!」拾起案頭木梳,氣咻咻的往雷寒打。她是重重的揮,輕輕的落,雷寒哪裡會疼。

  兩人鬧了一陣,雷寒道:「菡妹,我幫你梳頭。」

  伊詩菡臉上一紅,嬌羞地道:

  「人家才不要你這只豬梳頭哩。」嘴上說不要,梳子還是交給了他。

  雷寒慢慢梳著她如雲似緞的秀髮,相對默默無語,溫馨旖旎,誠是「無聲勝有聲」。

  伊詩菡攏好秀髮,道:「雷大哥,我們快去見休緣、休覺兩位大師,好早些得知卓姊姊的消息。」拉著雷寒的手,催促著:「快去嘛。」

  ***

  鏢局正廳坐滿了人,一見他倆到來,群雄紛紛離座迎上,拱手道謝救命之恩。他倆一一還禮謙辭,直過了小半個時辰方止。伊詩菡換回女妝,某些人贊她「人比花嬌」、「笑可傾城」,又問兩人何時共結連理,一定要撒帖相邀云云,弄得他倆尷尬之極。幸得休緣大師過來解圍,否則還有得說的。

  群雄寒喧一會,三三五五的告辭離去,說要趕赴洛陽參加十余日後的英雄大會。三四百人走得精光,僅余少林寺諸僧,及落燕掌祖寧。

  祖寧呵呵笑說:「老朽還欠姑娘一套『回風落燕式』,走不得,走不得。」

  雷寒道:「兩位大師,請問峨嵋法悲師太,敝師叔等人,是否拜訪過貴寶刹?晚輩有急事要找法悲師太。啊,對了。多謝大師賜贈的靈丹,晚輩傷勢已痊癒,且功力更得進益。」

  休緣大師含笑道:「雷施主救老衲等一命,大恩浩瀚,一顆丹藥又算得了什麼。」

  休覺大師道:「敝寺每位『休』字輩的僧人,都有一顆『九轉奪命返魂丹』。我師兄把他的那份丹丸給你,既是報答施主救命之恩,再是期望施主能以有用之身,造福武林。」

  雷寒站起身一揖:「大師的教誨,晚輩銘記在心,不敢或忘。」

  休緣大師道:「那法悲師太,令師叔卓施主,和他的千金、女婿,十數日前是來過敝寺。他們一行僅在敝寺附近的民家寄宿了一宿,次日說要去洛陽找雪山派掌門潘施主,即啟程離去。令師叔月前,她的愛女曾蒙敝寺某位老僧營救解危,唯敝寺僧人俱不記得有此事。於是掌門師兄聚齊廿余位年紀在六十歲以上的寺僧,讓卓小施主指認,這位卓小施主一指就指是掌門師兄,教老衲等錯愕莫名。因掌門師兄閉關練功,半個月前方才出關,如何可能跑去救她?掌門師兄卻不說破,使老衲苦參不透個中玄機。」

  雷寒心說:「貴寺掌門不說破最好。」

  伊詩菡道:「雷大哥,那我們這便趕去洛陽。」

  雷寒道:「此去洛陽路途不遠,倒是不急。我師祖尚有事要我去辦。」對休緣、休覺道:「兩位大師,晚輩師祖要我至貴寺一行,拜見休相大師,向休相大師請教疑難。不知兩位大師何時啟程?晚輩斗膽,想與大師等高僧同行,拜訪貴寶刹。」

  休覺笑道:「有兩位同行再好沒有,設使碰上那批黑衣人用毒耍詐,有史姑娘在,哪還怕他們。」

  祖寧道:「老朽欠史姑娘的掌法,也還沒還呢,老朽也要同行,走一趟少林寺。」

  休覺笑道:「難得祖施主光降敝寺,歡迎之至。待一些瑣事料理妥當,晌午啟程。」

  雷寒道:「大師請問,昨晚那人囚禁在何處?」

  休緣大師道:「阿彌陀佛,老衲以佛法點化了他的劣性,他告訴了老衲許多事情。雷施主,佛佑善人,既然史姑娘沒事,就原諒他這一回罷。他經佛法渡引,極有悔意,法慈師太西天有知,亦必寬宥了他。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休覺接道:「今兒一大早,我們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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