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怒刀之虎 | 上頁 下頁
四二


  他心中一懍:「終於來了。」拱手道:「原來是柯堡主,晚輩有失遠迎,尚祈恕罪。不知前輩此番前來,可是興師問罪來的?」

  柯壽聲冷冷地哼道:「好膽氣,莫怪你敢招惹我們。聽說你刀法神妙,且是傷魂刀郭振祖的嫡傳弟子,本堡主久仰怒濤刀法,遺憾福緣淺薄,總不得機會見識貴派刀法的威風,故而今宵特來投帖拜會,還望你不吝指教本堡主一二,但據說你身負重傷,可是真的?傳言不假的話,你縱然有刀在手,威風神妙的怒濤刀法恐怕僅剩細波碎浪了。本堡主失此洪福一見,真教人扼腕歎息。」傷感的晃腦歎氣。

  他說話文縐縐的,語詞卻尖酸刻薄,直是要激怒對方,令其忍不住而出手,如此才不會給人說欺負傷者,授人話柄,用心之歹毒陰狠,教人側目切齒。

  雷寒抑住胸臆的忿懣,說道:「晚輩教前輩空手而返,由衷感到歉仄,唯晚輩有傷在身,為免武林中的豪傑英俠說前輩乘人之危,只得容圖日後再向前輩切磋請益。」他也不著形跡的頂了回去。

  伊秋痕微微頷首,意示嘉許。

  終日打雁,今兒個倒反給雁啄了眼睛,奸謀未逞,反給後生晚輩譏笑他意欲「乘人之危」,柯壽聲差些惱羞成怒,隔了半晌,方說道:「瞧不出你外表憨傻,卻藏了個玲瓏剔透的心肝,誠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本堡主可看走眼了。」

  伊詩菡見他連番冷嘲熱諷,再也按接不住,箭步沖前,叱道:「喂,你這人怎這般詭詐,有話直說就是,幹麻兜著圈子罵人!人家敬你是長輩,你卻沒完沒了,你算什麼嘛你!」

  她還想再說,雷寒道:「伊妹妹,算了。」她才悻悻然的不說。

  她罕有的美,教柯壽聲怦然心動,雖她直叱無諱,滿腔的怒氣劈頭蓋臉的打來,柯壽聲也不與她計較,嘿嘿笑道:「小姑娘,你這般刁蠻,可不好找婆家喔!」

  伊詩菡冷笑道:「本姑娘再刁蠻,也不會像某個第一堡主同只瘋狗般,亂咬亂吠。」

  驀地暴起聲:「放肆!」冷芒如流星飛墮,直撲伊詩菡。

  她沒料到對方說打就打,竟慌了方寸。

  雷寒離她最近,急忙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背向來敵。伊秋痕的手指觸著袍中的刀柄,即退出袍外,因為有人不比他慢。

  叮叮叮聲如驟雨掩至,青芒翻攪,令人氣息為之窒澀,勁勢散蕩,激得地上落英枯葉飄舞。馮送淚截住山西第一堡那位始終不發半語的來襲者,兩人以快打快,雙足則釘住不動。手中長劍纏斗方酣,馮送淚被格開的劍倏忽抖個劍花,劍尖疾刺那人小腹,去勢狠惡絕倫。那人未及封架,忙縱身躍回屋頂,他雙足離地移位,已是輸了。

  他顯然不服,長劍一振,想要重新比過,柯壽聲拉住他,低聲道:「三師弟,你不是他的對手。」繼而提高聲浪:「久聞『送淚使斷腸』的大名,盛名之下無虛士,好劍法。」

  手中劍緩緩歸鞘,馮送淚淡淡地道:「在下也久慕貴堡第二高手『一劍落七松』阮濤聲的大名,聞名不如見面。」說罷,輕蔑的搖搖頭。

  阮濤聲一劍刺去,可刺落七支松針,故得了「一劍落七松」的外號,馮送淚這麼一說,這麼一搖頭,不正是笑他浪得虛名,不過爾爾?只氣得他渾身顫抖,忿然道:「堡主,讓我再去會會他。」

  柯壽聲道:「你遠非其敵,去了,再受辱罷了。」

  伊詩菡給雷寒摟在懷裡,心頭小鹿亂竄亂撞,再嗅到他身上的男子氣味,周身百脈都慌得使不出力道,軟癱難立。雷寒本想鬆手,但警覺她軟弱無力,似乎害了大病般,隨時會跌倒,唯有再使動抱住,深恐她真個跌坐地上,柔聲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伊詩菡抬頭想回說「沒有」,瞥見爺爺似笑非笑的望來,不由大窘,急忙掙脫,跑到廊下背倚廊柱遮掩,急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幸好大夥兒注意力在馮送淚那邊,不然她會窘得無地自容。

  雷寒莫名其所以,怔在當地。他猛然旋轉身,戟指道:「要報仇,便找正主兒,幹嘛對個不相干的姑娘下此辣手!這就是貴堡的行逕?難怪在下遇到的貴堡弟子,沒個好東西!」

  柯壽聲不怒反笑:「嘿嘿,罵得好,待會你恐怕連哭都哭不出來。師弟,告訴他我們的來意。」

  另一個六師弟賀山聲恭應答「是」,說道:「你師兄吳淼刻下在本堡手裡,你要他性命無損的話,速拿參王交換。」

  柯壽聲道:「師弟,這你可不對了。你看他那副病懨懨的模樣,如何能拿參王換人,更何況參王已落在他人手裡,難,難,難。雷寒,限你十日內取參王換人,遲得半刻,便準備給你師兄送終罷。」

  表面上他故示大方,給雷寒時日調養休息,骨子裡則是逼他取得參王來換人。

  雷寒全身骨節格格作響,忿怒至極。

  某人負手踱來,笑道:「柯大堡主光臨寒舍,令寒舍蓬蓽生輝,在下未曾備宴迎迓,還請恕罪則個。上面霜結露重,柯大堡主何不降尊紆貴,待裘某吩咐廚下整備小菜,再溫兩壺酒驅驅寒氣,柯大堡主以為如何?送淚,還不快請客人下來,平常我怎麼教你的。」說完,微笑頷首向雷寒、瑛瑛、伊氏爺孫招呼。

  ▼第十四章

  他出現得好生突然,即使是伊秋痕這等大高手,也差點沒發覺,柯壽聲更是沒覺察半點,著實吃了一驚。他幾句話說得情切意殷,任是柯壽聲如何奸滑狡詐,也給弄得下不了臺,答不出話,直至馮送淚過來肅客,他才說道:「你的好意本堡主心領了,本堡主猶有要事待辦,告辭。」

  人影晃動,馮送淚攔在面前,漠然道:「且慢,我家主人還有事請教。」

  鏘鏘兩聲,阮潘聲、賀山聲斜身踏前,拔劍出鞘半尺,瞠目瞪視。

  裘金屋道:「柯大堡主許是貴人多忘事,竟爾忘了告訴我雷兄弟要把東西送到哪兒換人,我雷兄弟並非神仙,不能夠未卜先知,還請柯大堡主指點迷津,也好依時送達,免得教人做了冤死鬼,向閻王爺哭訴冤屈。」

  柯壽聲道:「只要他依約行事,就不會有人做冤死鬼。我在公孫先生那裡落腳,信與不信悉聽尊便。我們可以離開了麼?」

  裘金屋哈哈笑道:「當然可以,誰敢擋柯大堡主的去路呢?送淚,好生送客。」作了個手勢。

  馮送淚躬身答應,說道:「請小心。」話聲甫落,寒芒迅若電閃雷蟲,以不及掩耳之勢倏現倏隱,眾人僅聞叮叮兩下輕響,尚不明白發生何事,唯見阮濤聲、賀山聲臉色刹白,劍還了鞘,手則依舊作握劍拔劍姿態,柯壽聲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道:「好劍法,本堡主日後定當請教。」

  馮送淚微笑道:「在下自當奉陪。」

  柯壽聲重重怒哼,領著兩個垂頭喪氣的師弟,拂袖而去。

  待他們走遠,馮送淚躍身下屋,抱拳道:「主人。」

  裘金屋撫須大笑:「好,你果然沒讓老夫失望。」狀極愉悅。

  雷寒首次目睹馮送淚真正的功夫,衷心佩服,贊道:「馮兄,你的劍法端的厲害,天下出劍能有你這般快的,絕沒幾個。」

  馮送淚微笑搖首,似乎不為方才之事感覺得意。

  他在電光石火的瞬間,疾發兩劍,點在阮、賀二人的劍柄,強猛的勁力令彼二人握持不住,眼睜睜的讓劍給硬迫歸鞘。他事前曾出言警告,值此對方有備的情形下,他尚且遊刃有餘,打得對方措手不及,若要取彼二人性命,豈非易如反掌?怎不教彼二人垂頭喪氣?他功力之高,劍法之精,教人咋舌。

  鼓作三更,裘金屋笑道:「時候不早,大家歇息吧。雷兄弟,為了救師兄,你這幾天須多注意調養,千萬別意氣用事。」

  雷寒歎道:「你我心裡都清楚,很可能我會變成你的死敵,你何必如此待我。」

  裘金屋道:「即使有此可能,也是以後的事,眼前不談。」朝伊氏爺孫拱拱手:「兩位在此便是裘某的貴賓,請莫拘束。」說完轉身離去。

  走出幾步,馮送淚回顧伊秋痕一眼。伊秋痕頷首示意,馮送淚還以微笑,快步而去。八名劍士緊隨其後。

  雷寒暗暗一歎,回身說道:「前輩,時辰不早,咱們先歇著,明兒晚輩再向前輩請益。」伊秋痕點點頭。

  伊詩菡情緒已趨平靜,旋過身來,走近道:「不行,我麻煩蘭姑娘、綠姑娘煎了付藥,你得喝了才能睡。」她沒來由的覺得自己語氣太過凶蠻,立時放柔:「這藥對你很有好處,喝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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