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怒刀之虎 | 上頁 下頁
四〇


  瑛瑛行到門邊,回首道:「大哥,你身子猶虛,要多注意休息。」雷寒含笑點頭。

  蘭葉捧上香茗告退,裘金屋忽然抓住她衣袖扯入懷裡,哈哈笑道:「雷老弟,這名婢子肉細骨柔,你卻怎麼像柳下惠一樣哈!」

  雷寒尚餘的笑容猛地僵住,一字一頓地:「放,開,她。」

  裘金屋聳聳肩,鬆開手。

  蘭葉慌不擇路地奪門而出。

  裘金屋渾不經意地說:「你很恨我是不?我一切都依照當初的約定來,你替我奪得參王,雖僅半支,我仍如約放了瑛瑛姑娘。你師叔那兒我也著人送了一千四百萬兩的銀子去,不然令師叔賠得起?今兒上午,我若叫送淚只取參不救人,你能活命?你眼前吃的、住的、用的、婢僕,哪樣不是我的。唉,我對你如此隆情厚意,你卻如此對我,你對得自己的良心?」

  雷寒靜靜的瞅著他,不言不動,似泥塑木雕的人像,亦像個癡癡呆呆的傻子,楞楞地定在那兒。

  見他無反應,裘金屋莫可奈何地歎氣搖頭,從袍袖取出封信劄放在桌上推過去,說道:「這是你朋友給你的。」

  雷寒隨手拿起拆開,信上寫道:

  「雷寒老弟鈞鑒:

  愚兄自不量力,妄逞英雄,妄想分弟重擔,為弟救出義妹瑛瑛,卻力有不逮,乞弟恕罪。(雷寒看到這裡,喉頭咕嘟聲響,他辨識字跡,認出是金耀的,暗暗呐喊:「金兄,你好糊塗!」熱淚盈眶欲墜。)

  兄少時不更事,致而賭氣賁事,強娶令師意中人,而致令師痛不欲生,乃造成許多遺憾。雖往事已矣,唯靜夜思及,愚兄既悔且愧,每欲圖報償而不得法,今愚兄安矣。望賢弟勿念,千萬!千萬!否則愚兄于九泉之處,亦必又悔己之無能歟。

  愚兄金耀敬拜」

  眼淚嗒的落在信箋上,使之濕了大半。

  充盈室內的僅有淚水滴落的嗒嗒聲,及嗑破瓜子殼的哢哢聲。雷寒面無表情的眺視窗外,生似流淚感傷的不是他般。屋頂嗚嗚的傳來夜鳥啼鳴,憑添了數分詭異、淒冷、陰森的氣息,夜色顯得更加深濃,星光也變得黯淡。

  雷寒道:「是你殺了他?」

  裘金屋淡淡一笑:「不是。即使我不殺他,他也不可能有臉再活著。他教我擒住,我見是你的朋友,本想饒他性命,但他不識好歹,次日又來,等我發現時,他已身負重傷,臨死前口述了這封信。他死得倒也轟轟烈烈,只可惜你就因而少了一個慷慨赴死的朋友。」

  雷寒冷冷地道:「你沒救他,你本可救他的。」

  裘金屋霍地站起,慍然道:「大爺沒閑功夫去救敵人,救活了來對付自己,我又不是笨蛋!你尚有利用價值,所以大爺命人救你,你明白了麼?」

  雷寒以揶揄的神情盯著他看,唇角掛著笑意。

  他這副模樣,激怒了裘金屋。他臉色鐵青的瞪著面前的年輕人,心念電轉:「僅僅數日不見,他城府變得精細如斯,竟爾能惹我動怒,可惡。等他利用價值已盡,此人非除去不可。」神色登時趨於平和,說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前天夜裡,宏安鏢局遭一批人襲擊,幾乎全毀,死傷了卅餘人。我聞訊後命送淚率人支援,可惜遲了一步,那批人如狂飆倏來倏去。送淚曾跟蹤搜尋,發覺公孫先生那裡有些可疑。」雷寒目中神光暴起暴隱。

  頓了一頓,裘金屋續道:「另外他們還擄走了一個叫吳淼的人,聽說他是你的大師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毫無疑問的,他們是要逼你交出參王,你說這該怎麼辦?」眼帶詢疑的望著雷寒。

  他掩嘴打了個大呵欠,慵懶倦困地說道:「我想休息,改明兒再談好麼?」

  裘金屋氣沖腦門,但強自壓了下去,微笑道:「也好,等哪天你痊癒,咱們再聊。最近幾天或許會有人來做不速之客,你要謹慎。」

  雷寒知曉他話裡意思是說會有人夜襲,頷首道:「多謝,不送。」

  突然,遠處警鐘當當當的急響,無疑守護的衛士已與敵發生交戰,而且來者甚強,否則不會鳴警告急。

  裘金屋眉峰稍蹙,步出門外,道:「說曹操,曹操便到,真巧。」意態閒適的信步離去。

  他剛離開,另一處又報警號,這次距雷寒居處較近,兵刃碰撞、呼叱吆喝聲清晰傳來。

  瑛瑛、蘭葉、綠絲搶到他身旁,懼駭地問道:「他們會不會打到這兒?」

  雷寒搖首道:「別耽心,他們沒這能耐。咱們進屋裡去。」

  唰的一聲,一條黑影躍落院中,雷寒踏前一步,沉聲喝問:「什麼人!」

  那夜行人扯掉面罩,青絲如瀑,喜孜孜地道:「雷大哥,你不認得我啦!」繼而高呼:「爺爺,雷大哥在這兒!」

  雷寒覺得她身段、語音都很熟悉,不過一時卻想不起來,直至她喊「爺爺」,方恍然大悟:「哎呀,是伊姑娘!你怎得變了模樣?」

  伊詩菡似雪的肌膚變成蠟黃色,挺消的瓊鼻也歪向一邊,兩顴又高又腫,柳眉又粗又亂,實在是醜得可以,昔日的美麗消失得不留痕跡。

  伊詩菡跺腳道:「人家不來了!一見面就取笑人家,不理你了啦。」

  一道人影翩然落地,慈祥地撫摩她秀髮,笑問:「菡兒,你又跟誰鬧蹩扭啦。」

  伊詩菡嘟著櫻唇:「除了他,還會有誰。」

  來人若不開口說話,雷寒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鬢髮烏黑,美髯三尺,面似冠玉的男子便是那鬚髮花白,滿臉皺紋的伊秋痕。瞧他長身挺立,哪有半點老態龍鍾的樣子。

  雷寒兀自難以置信,吞吞吐吐地道:「你,你……真的,真的是伊前輩?」

  伊秋痕笑道:「就算你瞧不出,總不會連老夫孫女也錯認罷?」

  伊詩菡格格嬌笑:「雷大哥,你看我爺爺年輕的時候多英俊瀟灑,比你強得多了。」

  雷寒呐呐地道:「是,是。」心想:「蘭葉也懂易容之術,但和他倆相較,不啻是小巫見大巫。」

  身後的蘭葉也頗有同感:「少爺,他們的易容術好高明欸。」雷寒點點頭。

  伊秋痕肅容道:「有人來了。」

  兩處的殺伐仍未歇。

  果然,八名雄糾糾、氣昂昂的劍士魚貫而來,一瞥見伊氏爺孫倆,立即撤劍出鞘,殺氣沛然,雷寒急忙說道:「別動手,他們是在下的朋友!」

  那八人嚓的收劍歸鞘,身手矯健俐落。一人越眾趨前躬身稟告:「屬下八人是奉裘大爺之命,特來保護雷爺的。」

  雷寒聞言不禁自嘲:「嘿!我竟要他遣人保護,嘿嘿!」暗暗歎氣搖首,說道:「既然如此,便有勞各位了。」說罷,拱手一揖。

  八名劍士連忙還禮。

  雷寒請伊氏爺孫入屋落坐,蘭葉奉上香茗,綠絲奉上點心,伊詩菡欠身道謝。

  伊秋痕道:「你這小夥子很沒意思,怎地不吭不響的便跑了?」

  伊詩菡道:「就是嘛!你實在很沒意思,害爺爺帶我在城裡亂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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