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墨劍雙英 | 上頁 下頁
二七


  英珠邊看珠淚邊落,等到把信看完,抽出附在封內的一方羅帕,果然紅淚絲絲,不堪卒睹!

  英珠越發心碎,她和中英,原是對室而居,竄將過去一掌推開房門。

  中英盥洗方畢,見英珠這等神色倉惶,滿面淚痕,驚問何事?

  英珠把信和羅帕,往他懷中一擲,帶氣說道:「你自己看來!」便已連連拭淚,泣不成聲!

  中英驚詫莫名,展信審閱,也覺得字字辛酸,行行血淚,悽楚不堪卒讀!

  人好好色,通理常情。井若文傾城顏色,絕代風華!石中英既經英珠告知她本來面目,再加撮合,要說是真正無動無衷,則系欺人妄語。不過中英確非輕薄之徒,生性篤厚,自己親仇未雪,有英珠這樣一個神仙中人,旦夕相伴,已然願足。要說一箭雙雕,左擁右抱,樂享齊人,不但一懼師責,二畏人言,三也不知英珠所雲,確系真情,抑或試探自己?若文心意如何?亦未能遽加斷定。再說羅浮三煞,尚未就誅,人子之道未盡,委實不便為自己打算,這才滿口拒絕。不想井若文恰巧在旁,既傷身世,又恨自己薄情,來了這麼一個留書永別!滿紙纏綿悱惻,偏又淒而不怨,那方紅淚絲絲的羅帕,更是令人斷腸,勾惹相思!想起黃鶴樓前初遇,蕩舟江上,對月開襟。夤夜送藥為自己療傷救命,及同行契合的種種情景,他是性情中人,哪能不黯然神傷,淒然墜淚,但口中呐呐,難出一語。

  英珠帶哭嗔道:「你要不設法把我井姊姊請回,這一輩子休想我再理你!」

  中英益發窘得無詞以對,恰好侯震走進,一見雙英俱是滿臉淚痕,不由大吃一驚,急問何故?

  英珠一面啜泣,一面對侯震敘述昨夜與中英月下談心,井若文聞語傷心,留書永別等事經過。聽得侯震也自搔頭無策,略為沉思,向雙英說道:「此事確甚為難,井若文冰心麗質,我見猶憐!這樣一朵有心向上的濁水青蓮,當然應加援手,何況英珠又有那等胸襟,本來是珠聯合璧佳話一樁,再好不過,但中英賢侄,以親仇未報,恩師未稟,不敢擅自答允,卻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據我推斷,清虛道長,對此不致反對,他日羅浮三煞授首之時,我上趟峨嵋,為你們成全此事便了!只是井若文這留書一走,茫茫人海,委實難尋,我料她既是性情中人,對她義父白骨神君,不會一無交代,就此永訣。可能由此遄返哀牢,先向白骨神君,苦進忠言,倘戚子銘執意不從,再行出走。事已至此,徒自傷感無益,還是照預計行動,君山事了,即赴哀牢,或許能遇上這位玉笛飛仙,也未可知?湘江漁隱周洪,及群雄俱在前廳相候作別,我們走吧。」

  雙英收淚,隨侯震走出,此時振興鏢局所失鏢銀,已經老鏢頭金刀無敵謝萬川清點一過,果無缺少,安北所受內傷,自服中英所贈峨嵋護心靈丹之後,也將痊可。

  一見侯震與雙英到來,紛紛稱謝讚譽不絕。武當名宿一鷗子,向湘江漁隱周洪笑道:「這一場武林中的兇殺惡戰,被石索兩位小友,以清虛道長所傳絕學,消弭無形,足為武林佳話!雙英墨劍,威震群魔,我們這於以老賣老之人,真該愧死!眼前濟濟群雄,瞬將分散,貧道建議周大俠,你我在此稍作勾留,君山賊寨規模不小,毀之可惜!不如由你招聚貧苦漁民,把此地建設成一個模範漁村,豈不是好?」

  眾人同聲附議,周洪也點首相承,一鷗子遂對侯震及雙英笑道:「侯老二,你和石索二位小友,離此以後,料將西上哀牢,決鬥羅浮三煞!貧道雖然所學不精,但昔日與瀟湘三俠的交情不淺,回武當稍為摒擋私事,也想游趟滇南,略效微勞,並順便再會會那白骨教的青磷堂香主,奪命神刀鄧仲達!你我後會匪遙,暫從此別。」

  說罷向眾人舉手為禮,飄然逕去。

  跟著少林慧惠禪師,華山怪俠卓軼凡,洛陽安氏兄弟等人,紛紛起立告辭,侯震汪澄及雙英帶著歐陽實,也向湘江漁隱作別,周洪一一送出寨外,轉瞬之間,各自風流雲散。

  侯震雙英及歐陽實等四人,仍由鐵簫漁子汪澄,駕舟送到沅江,彼此執手殷殷,互期後會,汪澄回轉皖中,侯震等人則取道湘西,經黔赴滇。

  貴州境內多山,民貧地瘠,諺雲:「天無三日晴,地無三裡平,人無三兩銀。」由此可見一般。其氣候特質為夏無盛暑,冬不嚴寒,終年霧濃瘴鬁,尤以十月至二月之間,罕見晴霽。

  山以苗嶺稱尊,岡巒重疊,萬笏千鬟,尤其是那些亙古以來未經開闢的叢林密莽,往往一入其中,數十裡不見天日!毒蟲蛇獸又多,再加上瘴癘之險,行人至此,若不是事屬萬急,或者身懷絕藝,並且深通地理,和克制毒蟲怪蛇及解瘴之方,多半畏難裹足,繞道而去。

  地名苗嶺,苗人聚居自多,他們習俗就以蛇獸為糧,各種瘴癘更是經多見廣,除卻幾種極為罕見的毒瘴怪蟲,遇上也自傷身之外,這些重重自然險阻,反而成了他們不受外擾的絕好保障!

  侯震等四人一行,因與白骨雙凶約期三月,盡有餘裕,一路上遇著深山古寺,還要順便探探有無那位玉笛飛仙井若文的下落,故而走得極慢。這樣到便宜了傻小子歐陽實,朝夕之間,磨著侯震雙英,討教請益,他外濁內秀,璞玉渾金,各種武家極為難參的上乘訣竅,他卻一點就透,由湘入黔,一路之上,著實得了不少好處!

  人入苗嶺,時交十月,正是一年之中,行路最難的季節。但巧手魯班侯震,是窮家幫四老之一,終年隱身乞丐,遊戲風塵,對於克制蛇蟲之類,更具專長。西南各省,也是舊遊足跡所經,墨劍雙英絕藝在身,歐陽實更是膽子比天還大!他們西赴哀牢,本可不經此山,就因久聞苗嶺之險,特意經歷見識。

  入山數日,途徑益發晦塞艱險,前面便是一片一望無際、密層層、黑壓壓的森林。林內樹木哪一株也有千年以外,最小也有數人合抱粗細,高度均達十丈以上,虯幹相交,結為密幕。地下落葉,堆積甚厚,朽腐黴爛得發出一種極難聞的氣息,中人欲嘔!

  侯震自入森林,即從懷中一個小葫蘆內,傾出三粒靈丹,色澤朱紅,清芬撲鼻,遞向中英英珠及歐陽實三人,自己也取一粒,噙入口中笑道:「這是我自煉專解這種苗蠻地區,山川瘴氣靈藥,一粒在口,再加小心預防,便不妨事。這段密林,昔年走過一次,長達四五十裡,林內蛇蟲極多,那種毒蟒長蛇之類,身軀長大,我們這種身手,並不足懼!倒是那些毒蚊毒蟻等麼魔小丑,最不易防,倘被咬上一口,至少腫痛數日,重則甚至喪命!你們初次經行,必須注意防範。」

  中英英珠及歐陽實三人,自然以他馬首是瞻,唯唯稱諾。

  哪知行進已過十裡遠近,林中不但蛇獸未見,就連蚊蟻,也一個皆無,侯震眉頭索皺,停步沉思,突對三人說道:「今天這林內有點不對,蛇蟲之類,互相噬食,略為稀少則可,怎會一樣皆無?我終年遊覽名山大澤,像這樣情形,僅在二十年前,遇過一次,可能這左近出了什麼極其凶毒的怪物之類,天地之間,無奇不有,往往有些事,非人力所知,尤其是在這亙古無人的荒林之內,千萬留神戒備,不可絲毫大意!」

  話剛說完,英珠手指前方笑道:「侯世伯,誰說這林內無有生物,你看那樹上不是站著多好看的一隻鳥兒!」

  眾人隨她手指看去,果見兩三丈外一株喬木的樹枝之上,站著一隻綠色怪鳥,那鳥並不甚高,約如一只巨鷹大小,通體碧羽生輝綠潤欲流,連一根雜毛全看不見。

  嘴卻並非鉤喙,似鶴非鶴,又尖耳長,與那一雙鋼爪,黝黑之中,隱泛烏光,正朝眾人,偏頭傲視,一雙朱睛,精芒電射,神態看去極為神駿!

  英珠愛它羽毛好看,試一招手,綠鳥卻連理都不理,低頭向所棲古木,略為注視,突然飛起,左翼猛拂,克嚓一聲,粗逾人臂的一根橫枝,竟被它一翼掃折。樹幹上現出一個碗大洞穴,綠鳥動作快得如同閃電一般,長嘴一伸,便從樹洞之內扯出一條雙頭怪蛇。

  那蛇長約八尺,雙頭歧生,侯震昔年見過,知道其毒極重,頗為厲害,但到那綠鳥嘴內,卻未絲毫反抗,綠鳥將蛇扯出,飛落地上,兩爪按住蛇身,長嘴微理,便將蛇膽,吃在腹內,抓起蛇屍,展翼飛去!

  英珠向侯震笑道:「侯世伯久走邊荒,可知這是什麼鳥麼?看它那身毛羽,就像極上等翡翠一樣,有多好看,神態雖然威猛,大小卻只同個老鷹差不多,怎會有那大力量,翅膀輕輕一扁,便把那粗樹枝打折,就是那條雙頭怪蛇,看來也非常物,怎的被那綠鳥,毫不費力,就給弄死呢?」

  侯震搖搖頭笑道:「我方才不就說過,宇宙之大,無奇不有!數十年江湖閱歷,也不過是蠡測大海,管窺豹斑而已?這只綠鳥,分明異種靈禽,名稱確實叫不上來。樹洞內所藏的那種兩頭怪蛇,我到曉得,此蛇其毒無比,十年才長一尺,五尺左右的兩頭怪蛇,就極為罕見,這條竟然長達八尺,綠鳥殺蛇食膽,卻又那麼容易,著實令人驚異!但這種靈鳥仙禽,自然絕無僅有,決不會成群結隊,一隻鳥兒,總不可能把這片密林中的蛇蟲吃完,其中必然另有緣故!」

  四人互相揣度,終無結論,英珠心中卻總是想著那只綠鳥,恨不能收服一隻,帶上同走,才覺愜意。

  林中氣息難聞,大家腳下加快,不消多時,密林已將走盡,突然中英英珠腰下所懸紫青墨劍,雙雙長鳴出鞘。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