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墨劍雙英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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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江面益狹,峭壁夾立千仞,中間僅透一線天光,小舟穿行于急流暗石之中,委實令人神搖目眩,且舟中三人,何等身手,哪裡在意,反而把酒臨窗,豪情勝發。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藏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這首唐代詩仙,李青蓮的絕句,移作雙英及侯震之舟行寫照,簡直也恰當不過。 奔流急湍,如箭輕舟,十二巫山,瞬成夢境,這日舟過巴東,牛肝馬肺峽已然在望,侯震對雙英道:「前面就是崆嶺,川諺雲『新灘泄灘不算灘,崆嶺才是鬼門關。』你我船頭一賞這造化之奇吧!」 三人步出船頭,只見此處江面竟不過數丈,前面江心突出一塊礁石,三人均是神目,距離尚遠,業已看出石上隱約三個大字「對我來」,就這晃眼之間,小舟已如脫弦之箭一般,直向石上撞去。 英珠哎哎兩字,猶未出口,那小舟已順著急流,在距石邊數尺之處,倏地折轉,飄然而下,端的奇險已極。 侯震笑對英珠道:「賢侄女此時可知道那『對我來』三字之意義了麼?此處江流最急,礁石又多,共有一明兩暗,作品字形,正踞江心,江面又狹,行舟必須膽大心細,善使舵槳,順著水流,直對中心那塊矗立江面的礁石沖去,至石前不遠,自會折轉安然渡過,否則必會觸及左右兩處暗礁,弄得舟毀人亡,歷來在此失事者甚多,『鬼門關』之稱,實非故作驚人之語呢!」 峽行過此,已是坦途,西陵景色至佳,中秋之期,為時尚早,三人決意先遊武漢,命舟緩行,沿途觀賞,又過數日,武漢方才在望。 中英英珠及侯震棄舟登陸,時已黃昏,兩湖之地,本是魚米之鄉,這武漢三鎮,尤其富庶,街道寬整,行人商賈,攘往熙來,極其熱鬧,三人腹中,均覺饑餓,見前面不遠一家「醉仙樓」店招,迎風擺動,遂同入就飲。 三人剛進店門,便見自樓上走下一個青衫少年,生得鼻如懸膽,目若朗星,俊逸已極,較之中英,除英挺之氣略遜外,竟不多讓,彼此惺惺相惜,不禁對望了幾眼,青衫少年雙頰突泛紅雲,足下加快,與三人擦身而過。 中英見那少年上身全然不動,足下步履,宛如流水行雲,就這眨眼已經走出數丈,笑對侯震道:「侯世伯,你看這少年如此美秀,只是稍嫌微帶脂份之氣,並還似身負絕頂武功,世伯江湖中經多見廣,可能看出此人來歷麼?」 侯震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此少年雖尚不能與賢侄及賢侄女等,相提並論,但已如松風水月,豐標極其清華,便剛才那幾步疾行,也頗似失傳已久的絕頂輕功『淩虛步』法!老朽枉自癡長,此人路數,竟忖度不出。但看他滿面正氣,則決非邪道中人,似可斷言的了。」 店家安排酒食,招待甚是殷勤,雙英久作山居,口腹素來清淡,舟中飲食,亦甚不便,這一頓簡直大快朵頤,吃得愜意已極。 飯罷會帳,店小二見所賞甚多,滿口稱謝,向侯震搭訕說道:「你家想是過路旅客,今天月亮正圓,黃鶴樓夜景,再好不過,你家要去賞月的話,渡船就在前面坡下。」 英珠首先贊好,遂如店小二之言,雇船直放武昌。 那黃鶴樓就建立在江邊磯石之上,高有三層,相傳古先人在此乘黃鶴仙去,面臨江渚,形勢絕佳,為武漢有名勝地,滿壁盡是歷來騷人墨客,所登臨題詠詩句。三人上達層樓,憑攔四眺,千頃煙波,盡收眼底,頭上則是蒼冥萬里,一碧無際,只一輪明月,高掛斜空,除略有幾顆疏星,在旁輝映點綴之外,竟無半點雲翳。皓魄流光,素影沉壁,遠處江天幾成一色,偶爾疾風激水,浪花飛舞,灑雪噴珠,更是壯觀。 三人方在心曠神怡,突然一縷笛聲,自江面隨風送到,初聽之際,宛如鸞鳳和鳴,水流花放,清吹細細,甚為娛耳,似覺風和日麗,柳暗花明,美景無邊,天地清曠,山頭不由清平寧靜,安樂自然已極。 少頃,笛音忽變,其聲漸細,先添出好些抑揚幽咽之聲,如泣如訴,又恍如思婦離人,所期不見,窮途悵望,腸斷天涯,說不盡的淒涼苦況,簡直令人魂消意沮,無限傷心,英珠竟自為之掉下淚來。 中英歎道:「音樂感人,一至於此,這吹笛之人,定為高士,我等循聲一訪,看能識荊不能?」 三人下樓,走到江邊,聽那笛聲,系來自江中一隻畫舫之上,此刻餘音猶自嫋嫋。 當下雇了一條小船,搖至近前,月光之下,已然看出,那憑欄吹笛之人,正是酒樓所遇青衣少年,中英更是大喜,拱手朗聲說道:「這位兄台,撅笛臨風,雅人深致,在下等仰慕已極,可許登舟一識尊顏否?」 那少年聞聲回顧,也已認出三人,遂停吹玉笛,走向船頭,抱拳笑道:「小弟因這天中明月,與江上清風,頗能蕩滌煩俗,一時興起,致令下里巴人之曲,見汙尊耳,既承不棄,便請移玉何如?」 三人相繼上得畫舫,施禮互通名姓,少年自稱姓狄名玉,是個舊家子第,略通武學,師承派別,卻未明言,因系初交,也不便深問,但從言談之間,仿佛此人文事武功,均有極高見解,人品溫潤如玉,神態又甚謙沖,彼此均覺投機已極,相見恨晚。 狄玉舉茗讓客,目光閃如嚴電,在中英及英珠腰間所懸長劍上一掃,向三人笑道:「侯老前輩,名滿江湖,石兄賢師兄妹,看兩眼神光及腰間寶劍,分明也是內家絕頂高手,小弟風聞,江湖中將有一場浩劫,於下月中,在三湘應驗,斗膽相問,三位俠蹤,可與此事有關否?」 侯震笑道:「我等萍蹤無定,三湘之事,本無關連,但聞得江湖高手雲集,正想到時前往一開眼界,狄老弟難道亦有此雅興麼?」 狄玉答道:「晚輩對這些江湖兇殺之事,素極厭惡,何況晚輩已得確訊,白骨教主門下三大弟子,均已銜命東來,教中護法降龍羅漢法塵,與千臂神魔柳青,也均派出,振興鏢局所約之人,眼看必敗,侯老前輩等氣質,決難與白骨教門下相投,他們又多半性情兇暴殘忍,稍有睚眥,立成仇敵,何必往這是非場中,淌趟渾水呢?」 英珠接口笑道:「我們本與兩家,均無瓜葛,只想看看熱鬧,誰也不幫。但倘若果如狄兄所言,那千臂神魔與降龍賊秀也到三湘時,白骨教就不免自找晦氣了。」 狄玉聞言,劍眉微往上聳,兩眼頓發神光,但旋又漸漸平息,心想這妮子真個不識好歹,憑你三人,雖然看去武功甚高,但若想與江湖聞名喪膽的白骨雙凶為敵,恐還差得很遠,自己非常愛惜他們,善言相勸,怎的如此高傲,目中無人,到要試試你們,究竟有何驚人絕學。 想至此處,狄玉依然滿面含笑道:「索女俠快人快語,行俠江湖,濟弱扶傾,本來不應該畏懼什麼艱難險陰,狄玉一時失言,借茶當酒,奉敬三位每人一杯,聊表歉意如何?」 說罷,雙眉軒動,目光電射,起立擎壺,足下不丁不八,暗合子午,先向侯震示敬。 侯震突然見這狄玉,意竟要暗較功力,知是英珠出語過傲所致,此人氣宇神情,決非弱手,哪敢怠慢,雙手捧杯,站起身形笑道:「狄老弟金玉良言,我等至感,但因還有些難言之隱,三湘之行,非去不可,並非故拂老弟好意呢!」 狄玉微微含笑,單手持壺,壺嘴與侯震所捧杯口,才一相搭,侯震便覺重有千鈞,心中一懍,慌忙運足功力,一杯茶倒滿,狄玉還是神色自若,侯震卻已鬢角之間,微微見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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