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墨劍雙英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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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美婦亦含笑答道:「大哥此言極是,曾記得袁子才一詩雲:『肯舍原非弱,多爭易受傷,中間有餘地,何必戀邊旁。』名雖詠弈,其中實寓禪機,發人猛省,我自當年南天門後,被家兄諄諄勸導,深覺以前行事,確實太過任性,才肯韜光養晦,遁跡這萬柳山莊,相夫教子,不過是為了免得再多事殺孽,卻並非懼怕那些江湖鬼蜮之徒呢!」 那儒生裝束之人,聞言不禁撫掌大笑道:「一局閑棋,不想引出二位這番高論,大哥昔年掌中一枝嘯龍槍,群邪喪膽,辣手仙人更是縱橫江湖,怕過誰來,你二人居然都能如此泯除名氣之念,那我兄弟夫妻,能在此六盤山萬柳山莊之中,靜享餘年,我石鈺自然是心滿意足的了。」 美婦眼角微睨石鈺,方待說話,一個十四五歲極為英俊的少年,搴簾走近,向三人各自施禮後,侍立在中年美婦身側。 石鈺問道:「英兒,我早晨替你點的那段漢書,讀了未曾?」 少年垂手答道:「孩兒業已背熟」,說罷轉身對那美婦道:「娘啊,我上官叔父,怎麼這久不來我家,孩兒還等他傳我那奪命連環追魂三劍呢!」 美婦笑道:「那是你上官叔父生平絕學,豈能輕易傳人,你怎麼也向他胡纏起來了。」 虯髯老者道:「子彤與他,也實是投緣,每來萬柳山莊,中英均獲益不淺,我看再來上幾次,談笑書生的那點壓箱底的玩意,說不定都要被他磨了去呢!」 石鈺也笑道:「子彤真的久未來此,我弟兄夫婦生平知交之中,無論人品武功,此人均屬上選,我等已立願不再涉及江湖,只是中英此子,穎悟異常,大哥索二哥及雲妹,又對他十分鍾愛,自幼即各以絕技相傳,他年必為武林放一異彩,我意欲中英如肯刻苦用功,再過兩年,便請子彤帶他出山,稍為磨練了。」 中英聞言,自是喜極,兄弟、夫妻、父子,樂敘天倫,一室之中,談笑晏晏,端的祥和已極,又那裡會想到,風雲不測,禍福無常,這萬柳山莊,目前雖然不殊世外桃源,人間樂土,但數日之後,卻將變作羅刹屠場,江湖之中,還從此攪起一片血雨腥風,無邊殺劫! 原來瀟湘三俠,均系已故大俠瀟相劍客東方無忌門下弟子,論年敘齒,石堅最長,索玉峰次之,石鈺最小,其中石堅石鈺乃同胞兄弟,東方無忌下世以後,師兄弟三人,秉承師門遺志,造福江湖,頗獲美名,石堅外號虯髯俠,索玉峰人稱鐵掌金梭,但武功卻以石鈺最高,人亦足智多謀,江湖共送美號聖手昆侖小諸葛。 石堅終身未娶,索玉峰之妻乃東方無忌之女,賽紅線東方瑛,生有一女,名喚英珠,在七歲上,即被青城心如神尼收歸門下,石鈺之妻即前文所提中年美婦,辣手仙人方素雲,結褵以來,伉儷之情極篤,只生一子中英,自幼即聰穎不凡,父母伯叔等均極鍾愛,各以絕技相授,根基打得極好。 石鈺方素雲夫婦二人,行道江湖,向來未遇敵手,直到十年以前,在泰山南天門中伏,若非清虛道長及時趕到,幾遭不測,又經清虛道長一再相勸,師兄弟三人商議結果,決定乘好收帆,遂由三湘移家甘肅,在這六盤山,開闢了一片萬柳山莊,十年山居歲月,到也悠然自得。 那索玉峰之妻東方瑛,自移居六盤的第四年上,突然得了風癱之症,下半身不能轉動,並且心極煩躁,惡聞人聲,石堅石鈺因此為他夫婦,在離萬柳山莊的裡許之處,一片山泉所積的小湖沼傍,建立了一座極為幽靜的竹樓,以供東方瑛靜心養病,第六年上,心如神尼帶索英珠回家探親之時,贈以靈藥,本將痊癒,後因食物不慎,竟致重發,心如神尼亦未再來,東方瑛病榻無聊,輒以推研易數解悶,行之既久,頗有心得。 一日清晨,石堅、石鈺兄弟及方素雲,正在宅後練武場中,督促中英用功,索玉峰突自所後竹樓來此,笑對石鈺道:「愚兄昨夜得一怪夢,見一虎爪牙自脫,及這萬柳山莊,沿莊所栽楊柳,除一弱柳尚榮之外,其他盡成枯樹,醒來正值三更,你嫂子用易數參詳,說是恐有奇災,命我一早趕來,通知大哥三弟及弟妹,這幾日間,須凡事謹慎,我雖覺無稽,但亦不忍拂她一番好意,只得來此傳話,實在有點令人好笑呢!」 石鈺還未答話,方素雲已接口笑道:「久作山居,我正有點靜極思動,但望二嫂占卜有靈,也好讓我試試十年來,這點功夫,擱下了沒有。」 說罷,向三四步外,一根練腿力的木樁,單掌一揚,克嚓一聲,應手而折。 石鈺眉頭微皺道:「雲妹如何依舊當年火氣,二哥請回復嫂子,小弟近日來,亦頗覺心神不寧,這萬柳山莊恐怕真將有些事故發生,不過我等弟兄全家,尚非弱者,平生行事,無愧於心,果真禍變欲來,不知所自,亦無法先加防範,只好遵命凡事小心,隨機應變罷了,只是二哥所居竹樓,孤隔裡外,有點放心不下呢!」 索玉峰笑道:「我本來不信你嫂子鬼話,既你小諸葛也出此言,到許還有幾分道理,我那居處,毋庸擔心,慢說索玉峰鐵掌金梭,依然未老,就是你嫂子雖然臥病不能下床,也豈是俗手庸流,所能近身,何況屈指當今江湖道上,敢來捋你我弟兄虎須的,能有幾人,到是中英賢侄,這幾日間,勿令遠離為要。」 一連三日,這萬柳山莊,安謐如恒,瀟湘三俠均以為妖夢無憑,防範之心亦隨之漸減。 這天,因為再過五日,便是中秋,家人僕役等,均忙於準備節菜月餅,及香鬥等物,中英則因連日一到黃昏,父母便不准外出,甚感氣悶,早早便自睡覺。 石堅石鈺依然臨枰對弈,中盤時節,石堅因大軍被圍,出路及眼位,均有問題,苦思不解,突然煩躁起來,不耐再下,見當窗秋月,雖只半規,清光十分澄澈,便對石鈺道:「我此刻不知怎的,心頭頗覺怔忡不寧,棋不必下了,看這月色甚佳,你我莊前閒步一番如何?」 石鈺點頭笑諾,兄弟二人,遂相偕出莊賞月。 方素雲在家將一切瑣事理畢,家人都已入睡,自己久候石鈺弟兄不歸,頗覺無聊,順手取過一本唐詩,隨意翻閱。 突然院中颼的一聲,有人隔牆縱落,方素雲拋書側耳,多年夫妻業已聽出是石鈺足音,但步履極為匆忙,心知必有急事,方待起身,房門已被石鈺一掌震開,方素雲抬頭一看,不由驚得連連倒退。 只見石鈺神色巨變,雙目噴火,淚痕滿面,兩頰鐵青,那裡還像平素輕裘緩帶,沉穩從容的聖手昆侖小諸葛。 未等方素雲開言,石鈺已先顫聲喝問:「中英現在何處?」 方素雲被他弄得簡直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詫道:「他好好在內屋睡覺,你怎麼這般神色,出了什麼事了?大哥呢?」 石鈺一聽愛子無恙,心才稍放,右足一頓,地上石磚裂成數塊,一雙虎目,慘然落淚,全身一軟,幾乎栽倒。 方素雲連忙扶他坐下,倒杯熱茶遞與石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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