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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張伏羽曾聽虞本華談過杜丹,與慕容如月、獨孤月如等一男二女之間的恩怨情仇,加上見虞本華神情極為悲憤,知她亟于追殺慕容如月,為世除害,並為她姨母報仇,遂如言不再在當地勾留,立命船夫解纜,順水催舟,趕赴「宜昌」而去。

  張伏羽見虞本華用來出手殺死「鐵魚羅漢」的那柄奇形彎刀,式樣新奇,鋒芒也屬絕利,不禁訝然問道:「這柄刀兒的『彎彎』式樣,倒極少見,與鄧總鏢頭所用『月牙刀』,迥不相同……」

  虞本華接口歎道:「這是『大宛國』的國寶,用五金之精鑄造,名為『新月冷魂刀』,我姨母獨孤月如極為心愛,昔年便仗以成名!但如今她老人家既被凶邪害死,連屍骨都化為血水,只剩下這柄『新月冷魂月』,藏在隱秘所在,未被慕容如月搜去,我立誓就用此刀,誅除慕容如月,才好使我姨母之靈,在九泉略為解恨!」

  順水催舟,船行絕快,不久便到「宜昌」。

  張伏羽與虞本華繳了「紅貨」,平安盡職的,完成了這趟保鏢,便向鄧昭告別。

  鄧昭知他們遊俠心切,又欲趕去「終南山」,除惡救人!遂也不強留,只是珍重惜別,並堅約兩人,他日如俠蹤入川,必到「嵋山鏢局」,彼此謀一快聚!

  張伏羽,虞本華點頭笑諾,雙雙飄身上馬,盡速趕赴「終南」。

  ***

  武林中人一致認為,若要使業已當眾封劍歸隱,或金盆洗手之人,重起名利之念,再入血腥江湖,簡直幾乎難於挾泰山而超北海,屬於不太可能之事!

  但目前卻有例外!

  「絕情劍客」杜丹自四十三歲,便封劍歸隱,退出江湖名利。

  但在十七年後,也就是他剛剛度過花甲生辰的第二日,便又從塵封已久的劍囊之中,取出他那柄當年也頗馳譽江湖,鋒芒甚利的「靈辰劍」來,騎了一匹快馬,奔向距離他隱居之處,約莫二三百里遠近的「終南山三柳坪」,去赴一場子夜交手的「生死之鬥」!

  既已封劍歸隱,江湖閱歷定豐,而「六十歲」的花甲之年,在智慧暨養氣功夫上,也必成熟!

  這位夠閱歷,夠成熟的「絕情劍客」杜丹,為何突然會沉不住氣,竟在業已當眾宣誓封劍的十七年後,再度動劍鬥狠?

  原因相當怪異,是他突然收到了一份異想天開,使他無法抗拒,必須應邀的別致請帖!

  杜丹無妻無子,一人獨居,封劍之後,更久絕江湖交遊,故而,這一日雖是他的「花甲生辰」,但伴著他度過六十大壽的,不還是一隻肥雞,兩斤半肉,幾盤山蔬,和半壇白酒而已。

  一人獨酌度壽,雖然清靜,也難免有份淡淡淒涼,到了亥時已盡的子初之際,他所居住的柴扉以外,突然有了些極為輕微的奇異聲息!

  杜丹雖有酒意,耳力仍聰,雙眉微微一軒,向門外朗聲說道:「杜某十餘年來,只侶煙霞,交遊鷗鷺!今夜竟是哪位武林舊友,枉駕登門,還忘不了我這久絕萬緣,不沽名利的老無用呢?」

  茅屋之外,寂無迴響,來人竟不接腔答話。

  杜丹心中詫然,忽一舉手!

  他不是發出什麼能夠隔牆傷人的劈空勁氣,而是施展了火候更高,足以淩空攝物的「接引神功」!

  那兩扇柴扉,本未閂死,只是虛掩,再受了勁氣「接引」,便向內「呀」然而啟!

  門外,闃然無人,但在門上卻懸了一具約莫徑尺方圓,似乎並不太重,但也略有份量的圓形華麗錦囊。

  杜丹的江湖經驗甚豐,他絕不冒失,生恐有甚昔日仇家,突來尋事,可能會在這具錦囊中,暗藏了甚麼觸而立炸的猛烈火藥,或是沾膚斷腸的奇異毒物?

  故而,他不再施展「接引神功」,淩空吸取那具錦囊,卻飄身到了門口,以耳目之力,細察茅屋四外,確知來人確已去遠,絕未藏在左近,才放心注目地,對懸在自己門上,來得相當怪異的那具華麗錦囊,加以仔細端詳!

  誰知不仔細端詳還好,這一細加注目之下,杜丹竟全身為之一顫,心中「怦怦」連跳!

  錦緞華麗,花樣新穎,自然均不足奇,使杜丹心跳身顫的,是用來紮緊囊口,代替絲繩之用的那一束人發!

  這束人發,色澤不是玄黑,竟是金黃,發質又柔又細,顯然是婦女頭上之物。

  杜丹盛年封劍,並自號「絕情」之故,並不是在江湖中,碰了釘子,遇上大敵,而是所戀成空,情場失意,才淡盡名心,消沉壯志!

  能使他挫于情,冷於情,終於絕於情的自必風華蓋代,這位姑娘叫作「金髮嫦娥」獨孤月如。

  很顯然,「嫦娥」必屬形容,「金髮」則定屬寫實,這位「金髮嫦娥」獨孤月如的頭上,便生得一把極美麗,極罕見的金色長髮!

  既稱「罕見」,自屬絕無僅有,才使杜丹有一眼瞥見用來紮緊錦囊囊口的,竟是一束美麗金髮,便不禁心神钜震,大大吃了一驚!

  秀髮既動情,舊愛更關心!杜丹立刻放棄了防爆防毒的心中顧慮,伸手後門上取下錦囊,並立即解去束髮,展開囊口。

  囊口才開,杜丹的那顆心兒,便「摸騰騰……摸騰騰……」的不住狂跳!

  因為,用來束緊囊口的,只是一綹金髮,但囊口開後,卻現出了大把金髮!

  杜丹雖然有了「可怕構想」,心頭狂跳,也不得不看個究竟?他咬著牙兒,挽住那使他勾起前情的大把柔細金髮,怦怦心跳,微微手顫的,取起了囊中之物!

  沒有錯,正是他意料中的可怕東西!

  囊中之物,正是長滿柔細美好金髮,「金髮嫦娥」獨孤月如那顆輪廓雖存,卻因人死顏色已減的項上人頭!

  雖然,這錦囊中可能有珍貴藥物,並經過神奇泡制,使那人頭既未腐爛,也無甚血腥氣息。但身首既已分離,自必絕了生氣,容顏難保溫潤!

  尤其,獨孤月如的額上,居然還被刺染了十個黑黑字跡,怎不越發削弱美麗!

  這十個看去相當醜惡的黑色字跡是「明夜三更,終南三柳坪會」!

  乖乖,這是一封「戰書」,也是「奇異人頭請帖」!

  杜丹業已「封劍」,對於尋常「戰書」,一般「請帖」,他必然哂然置之,不作理會。

  但對於這件江湖罕見的「人頭帖」,他卻無法漠然,杜丹注目以下,似乎覺得獨孤月如那張已減秀色,已削美麗,已無生氣的「死人臉」上,卻仍蘊怨氣,仍含怒氣,仿佛中人暗算,死不甘心,期待自己能尚念前情,為她九泉雪恨!

  故而,杜丹未作絲毫考慮,立即取了自己的「靈辰劍」,並帶了銀錢,先去買馬。

  不是杜丹業已老邁,也不是這位「絕情劍客」,在封劍歸隱之後,荒疏了一身輕功,而是他老謀深算,知道「終南三柳坪」與自己隱居之處,距約二三百里,而向自己送這「人頭戰帖」的敵人,必然又陰又狠,絕非俗手!

  倘若徒步賓士,不恤體力,則趕到地頭,人已勞累,不單難為獨孤月如報仇,多半又將在「三柳坪」上,多送掉一條老命!

  由於這種考慮,杜丹才特意先趕到距離他隱居地最近的鎮集之上,俗中選優的,買了一匹尚稱矯捷的馬兒代步。

  但他上馬以後,不過馳約三數十裡,便告出了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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