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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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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右列山壁間七八尺處,有塊突出平石,石上有位四十來歲的清臒麻衣人,似乎本是隱身石後,如今方手持一根紫色竹杖,含笑轉出。 張伏羽抱拳問道:「在下張伏羽,請教尊駕怎樣稱謂?為何發笑?是不是在下适才自語之中,有甚狂妄不當之處?」 「叮噹」一響,那位清臒麻衣人竟身法相當輕靈地,從石上飄然而落,向張伏羽含笑說道:「我麻太虛一向不單指衣為姓,也指衣為業,張老弟既是『北天山』狄大俠的得意傳人,定必英穎無倫,用不著再問我是幹甚麼的了吧?」 張伏羽向麻太虛手中那根會「叮噹」作響的「報君知」竹杖,看了一眼,恍然點頭道:「原來是位『麻衣相士』?這樣說來,定是我适才認為劉沛然印堂之間,有片隱約暗色,根本看得不准,才引起行家失笑!……」 麻太虛搖手接道:「老弟莫要會錯了意,我笑的不是你看錯了相,而是笑你只知相人,不知相己!」 張伏羽詫道:「不知相己?此話怎講?」 麻太虛微微一笑,揚手拋過一物,張伏羽接到手中,卻見一面銅鏡。 他就著銅鏡,對自己細一端詳,不禁失聲說道:「哎呀,我自己的印堂之間,果然也有一種青紫相雜的怪異煞氣……」 麻太虛笑道:「又錯了,那種淡青色的,雖是『煞氣』,微紫色的,卻是『喜氣』,關於『相法』一道,老弟縱曾涉獵,終屬業餘,若有疑難,還是問問我這在當世江湖的金批彩卦等行業中,還算有點名氣的麻鐵口吧!」 張伏羽趕緊奉還那面銅鏡,長揖笑道:「君子問禍不問福,張伏羽幸遇高人,求賜指點趨吉避凶之道。」 麻太虛閃動兩隻精光炯炯,並顯然世故甚深的眼睛,向張伏羽臉上身上,細一端詳,正色說道:「老弟喜氣雖沖,煞氣亦隱,流年方面,居然相當複雜,不是僅憑藉著看『面相』、『手相』,便敢妄下斷語!你願不願意,報個生辰八字,再複六搖金錢,讓麻太虛替你作次『命相合參』,再加上『六爻神卦』,三樁配合,虔意參研,大概對於你這趟仗劍江湖的福禍吉凶,也就可以預言個十之八九!」 張伏羽暗中注意,看透麻太虛身無邪氣,知是江湖異人,遂含笑遵從地,報了生辰八字,看他怎樣參究? 麻太虛又看又算的,忙了一陣,再取出六枚金錢,裝入卦筒,請張伏羽正心誠意的,加之搖動,然後向前倒去出。 連倒三次,記了卦象,再複合並細參以後,對張伏羽含笑說道:「老弟儘管放心,我的相法不錯,你命中果犯『複雜桃花』,但『煞氣』不掩『喜氣』『野花』無礙『家花』,遊俠江湖之間小厄處驚,雖然難免,大劫奇災,都皆可逢凶化吉!麻太虛根據平生參研相法命理的一些心得,送你四句卦語!」 張伏羽聞言,趕緊肅立受教,麻太虛便自正色朗聲說道:「其緣在華、其孽在樓;龍媒俠侶,萬劫毋愁!」 張伏羽聽得神色一驚,全身一震! 麻太虛「咦」了一聲問道:「張老弟,你是內家弟子一身有上乘功力,應該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側而目不瞬啊,怎麼神色方面,突然如此……」 張伏羽已知對方實是江湖異人,遂執禮益恭地抱拳接口說道:「不瞞麻前輩說,家師因張伏羽尚是初出江湖,也曾於我臨離『冷魂峪』前,以慧覺靈悟,賜過四句語!」 麻太虛笑道:「他山之石,尚可攻錯,何況狄九公是已近『半仙』之體的當代泰斗大俠,張老弟能不能把這四句師賜偈語,說來令我長點見識?」 張伏羽肅立恭身,先對「冷魂峪」方向,行了一禮方自朗聲答道:「其緣在花,其孽在樓;乾罡玄震,萬劫毋愁!」 這一回,連麻太虛也滿面驚奇神色地,撫掌笑道:「妙極,妙極,命師狄九公所賜老弟的偈語是:『其緣在花,其孽在樓;乾罡玄震,萬劫毋愁』,我麻太虛奉贈老弟的卦語是:『其緣在華,其孽在樓;龍媒俠侶,萬劫毋愁』,其中『華』『花』原屬一字,所差別的,只有第三句而已……」 張伏羽抱拳長揖笑道:「由此可見麻前輩的風鑒之精,與星蔔之妙……」 他正得誇讚揄揚,麻太虛已連搖雙手,苦笑叫道:「張老弟再若誇讚,我就太汗顏了!你怎不想想,我既排生辰八字,再看面相手相,又參『六爻神課』,才綜合參研出那四句自以為稍窺造化『卦語』,令師卻僅憑慧覺靈悟,隨口指示,兩者相較,簡直滄海之於一瓢,太倉之於一粟,根本無法以道裡計!真所謂秋螢豈擬中天月,高人畢竟是高人了……」 張伏羽邊自取出一錠紋銀,邊自笑道:「麻前輩何必太謙?偈語卦語既能巧合到這等程度,豈不足證前輩神卜驚人,實乃今之管輅……」 麻太虛見他取了一錠銀在手,不禁失笑道:「張老弟,你準備付我命相之酬?」 張伏羽頷首道:「別的東西,可以慷慨贈送,麻前輩總不好意思送我命吧?」 麻太虛笑道:「命,當然不能送,但張老弟若以黃白之物為酬,也未免太看不起我『麻鐵口』了!你的一生際遇,暨大好因緣,難道就值這麼區區一錠銀子?」 張伏羽聽得對方這樣一說,那錠銀子,怎還遞得出手?只好依舊揣回懷中,訕訕說道:「麻前輩既厭黃白之物,便請自行定酬勞吧!但望你所期之酬,是我力所能及才好!」 麻太虛笑道:「簡單,簡單,我想要的,是件最不值錢的簡單東西,但此時還想保密,添點興趣,要等彼此下次江湖巧遇之際,才會厚著臉皮,向老弟伸手!」 他一面含笑發話,一面卻以手中竹杖,在地上劃出了「東南」二字。 張伏羽當然知曉對方此舉,多半又蘊玄機,方對麻太虛一抱雙拳,麻太虛已以竹杖,指著所劃出的「東南」二字笑道:「老弟記住,『東南』兩字,對你大吉!一生際遇,百世良緣,無不由此開始,我們分手之後,你就照這方向走吧!」 語音才了,麻衣飄然而起,居然平步躡空,仍然落向壁上初見面時所隱身形的那塊大石之後,「報君知」竹杖再「叮噹」一響,便自隱去蹤跡! 張伏羽見對方所施展「淩空虛渡」的身法火候,竟不比自己師門絕藝「天禽百解」上乘輕功,有所多讓,越發驚奇這麻太虛不單風鑒之術,極為高明,武學修為,更極精深,著實是位具有一流身手的江湖異人身分! 心中既對麻太虛十分欽折,自然聽從他的指點,飄身上了「千里菊花青」的馬背,便向東南方緩步馳去。 馳未數裡,耳中又聞蹄聲。 但這次所聞蹄聲,與上次所聞「洞庭玄蛟」劉沛然的蹄聲不同,不是從前方或側方傳來,而是從張伏羽的後方響起。 這後方傳來的蹄聲,有點怪異,甚至「碎慢」,仿佛那匹馬兒,不曾大步賓士,步幅既頗碎小,速度也頗緩慢。 所謂「怪異」是怪在「碎」確有之,「慢」則未必,那蹄聲只是聽來,「碎慢」而已,事實上卻一點不慢! 因為,張伏羽的「千里菊花青」,雖未狂馳,但隨意試足,速度也已不慢,卻絲毫未能把背後傳來的「碎慢」蹄聲,距離甩遠! 張伏羽既然發覺事情有點怪異,襠中略一用力,手內微抖絲韁,胯下的「千里菊花青」,立刻跑得宛如風馳電掣! 四蹄卷風,頃刻十裡,背後的蹄聲,則並未隨同加急,仍是先前那等相當「碎慢」的「的答、的答……」 但張伏羽聽得出,自己空自策騎狂奔十裡,雙方的前後距離,仍然毫未拉開,完全保持了先時模樣! 由不得他不服氣了,恰好當地景色頗佳,一面是片密翠浮天的修篁竹林,一面是道噴珠濺玉的掛壁飛泉,張伏羽遂勒停馬,飄身下了坐騎。 他把絲韁,套在鞍上,任憑「千里菊花青」自去泉邊飲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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