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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毛森森雙眉連挑,想了好大一會兒,方陰森森的,笑了一笑說道:「人貴有自知之明,在令狐夫人的面前,除了我哥哥用『無弦琴』彈奏『滅絕魔音』以外,我的『誅心曲』,多半不夠看了!但『班門』雖然不必『弄斧』,毛森森卻久聞『笑傲江湖』,乃能令人心曠神怡的雅奏絕調,令狐夫人能不能莫吝仙音令我一開茅塞?」

  盈盈笑道:「我沒帶琴,何況拙夫令狐沖也不在場,沒人用玉笛和我合奏!……」

  毛森森用一種愛琴已極的「音樂迷」神情,向盈盈合掌拜了一拜,央求說道:「我自詡是『知音人』,嘗新一臠,便識其味,用不著『窺全豹』啊!我的『天血琴』,也還不俗,令狐夫人請稍拂『七弦』,大家便風流雲散,一切恩怨,都另約時地,以作他日會吧!」

  對方既已這等說法,盈盈覺得也未便過拂其意,遂在毛森森先前所坐的石上坐下,準備伸手取琴,開始彈奏!

  這時,「雪兒」已然飛到公冶蘭的身邊,「玉兒」仍站在盈盈右肩頭上,伸過鉤喙,在她耳邊,低低叫道:「主人莫要上當,這張血紅色的琴兒,絕不是甚麼好東西,我看那七根絲弦,像是『活的』?」

  經白鸚鵡「玉兒」這一提醒,盈盈立刻便看出蹊曉!

  她細一注目,看出那七根絲弦,果是「活物」不知是七條極細的「怪蛇」?抑或七條蘊有絕毒的怪異「奇蟲」,自己若莽莽撞撞的,伸手拂弦,必然大上惡當!說不定把條小命兒,就這樣輕輕斷送!

  這時,「小小紅魔女」毛森森,似有意似無意的,已到了數丈以外的一片林木之外,遙見盈盈似乎意存遲疑?還未拂弦,便發話催促道:「令狐夫人,你那水流花放,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的『笑傲江湖』,怎麼還不奏啊?……」

  話方至此,盈盈已嬌笑接道:「毛姑娘,琴是祥和之物,不宜以『天血』為名,何況用『活物』為弦,更嫌陰森毒辣!你們『魔教』的這些花樣,在我這前任『日月教主』的面前施展,真是『班門弄斧』!為了免得日後再害別人,我把這具『天血琴』,替你徹底毀掉了吧!」

  說到這句「……替你徹底毀掉了吧!」之後,當然便是一掌疾落!

  但盈盈不愧曾身為前任「日月神教」教主,見慣了風雲雷雨,走遍了湖海江河,在應敵經驗方面,往往比令狐沖尤有過之!

  她雖立意毀掉「小小紅魔女」的這具十分陰毒的「天血琴」,卻在落掌毀琴,極容易疏忽的一刹那間,仍然作了防範!

  盈盈是舉左掌凝勁疾落,並不擊實的,隔空毀琴,並在發現琴碎之後,那七根「奇異絲弦」,仍有點蠕蠕而動時,又加內力,隔空向下擠了一擠,按了一按,使它們不論是蛇?是蟲?都已成為肉醬!

  她的右掌,則凝勁不發,準備應付出於意料的特殊變化!

  這等謹慎之下,還會出紕漏麼?

  答案居然是「會」!

  「天血琴」,是應掌而碎!

  「天血琴」上的七條不知是蛇?是蟲?的奇異紅色琴弦,也經盈盈又擊,又擠,又按的,成為肉醬!

  但這具「天血琴」的琴腹之中,居然還藏了不少「無形毒粉」,被真力內勁強烈震擊擠壓之下,變成了「無形毒氣」!

  既稱「無形」,自非目力可見。

  等到盈盈鼻內突然嗅得一絲「刺腦奇腥」,才驚覺「不對勁」的,趕緊用右掌一拂!

  右掌拂後,固足以立即驅散「奇腥」,但在她「拂掌」之前,「無形毒氣」所化的「奇腥」已騰,卻是屬於事實!

  盈盈何等修為?鼻端才嗅「奇腥」,右掌已拂,她所吸入的不多,修為又厚,除胸中覺得「噁心翻胃」以外,似乎並無大礙?

  但她右肩頭上站的白鸚鵡「玉兒」,卻雙足忽軟,站立不住的,一頭栽了下來!

  盈盈接住「玉兒」,趕緊捧向華勝佗道:「華老弟,你快……快……」

  華勝忙臟腑雖受了「誅心曲」的傷損,因及時服下靈藥,已告無事,但他接過「玉兒」後,只略一注目,便輕輕放在山石之上,搖頭一歎道:「我今日眼見身受,才深深領略 到『正邪之分』,立誓追隨諸位,不再回轉『勾漏』!毛森森歹毒,害人不成,卻害死一隻靈鳥,『玉兒』救不活了!」

  六行淚珠,應聲簌簌而落!

  這六行淚珠,足「玉兒」的姊姊「雪兒」,舊主人公冶蘭,和新主人任盈盈!

  盈盈銀牙一挫,厲聲喝道:「毛森森,你太歹毒,太下流了!還不乖乖納命,替我這只無辜遭難的能言靈鳥!……」

  話方至此,發現邪「小小紅魔女」毛森森早已遁入林內,不見蹤跡,自己胸中卻又略覺噁心,遂只好頓住話頭,作了一個幹嘔!

  華勝佗道:「令狐夫人适才可能也吸入了什麼『無形毒氣』?只因修為深厚,稍有抗力而已!還是再服食兩粒解毒丹藥,比較來得放心!」

  一面說話,一面遞過藥物。

  盈盈也從善如流的,立即加以服用。

  神醫靈藥,果然具有奇效,盈盈服藥後,略一運氣行功,便知完全無事,遂向公冶蘭懷中所抱物「小白」,看了一眼,指著自己來處說道:「那『峰頂天池』之旁,還有一隻通靈黑猿!……」

  一語才出,「小白」已連聲歡叫的,從公冶蘭懷中,掙扎落地,被青雕一把抓起,破空飛向峰頂!

  盈盈向石上的「玉兒」屍身,看了兩眼,黯然對「雪兒」叫道:「『雪兒』,多謝你一番好意,把你妹妹帶出『獨立谷』來送我,誰知竟反而送掉她一條小命?如今,我只好替她築上一座小小的『鸚鵡塚』,並誓必手刃『小小紅魔女』毛森森,替『玉兒』報仇雪恨就是!」話完,立即選了兩株蒼松之間的一片小小平地,替「玉兒」動手挖坆,公冶蘭一旁相助,連那靈慧無比的「雪兒」,也爪喙兼施,盡了些作姊姊的情意!

  田伯光自然乘此機會,替盈盈與尉遲高,公冶蘭、華勝佗等,互相引介,並把別後一切有關情事,對盈盈仔細敘述。

  盈盈首先向尉遲高道了敬仰,並致歉意道:「老人家與那毛森森魔女有『殺侄之恨』,竟被我輕輕將她放走?這樁事兒,包在任盈盈的身上……」

  尉遲高連搖雙手,接口笑道:「昔年岷山白象崖下之事,是我侄兒尉遲俊自己墮落,氣量也嫌太窄!故而嚴格論來,那樁仇恨,還不如今日『玉兒』無辜遭害,來得深重!令狐夫人仗劍誅除過份歹毒下流的『小小紅魔女』毛森森,替天行道則可,對於尉遲俊那段過眼雲煙,則根本不必提了!」

  盈盈暗佩對方的心胸吐屬,含笑又道:「老人家痼疾纏身,一病廿年,如今恢復得怎麼樣了?」

  尉遲高向華勝佗雙挑拇指贊道:「華老弟今之華扁,指下無虛,尤其在『獨立谷』中那段盤桓時日,對我晝夜診治,針藥兼施,我可說痼疾已愈!在真氣、內力方面,已可捉聚到八成左右!」

  這時,「鸚鵡塚」業已挖好,公冶蘭以「舊主人」的身份,把「玉兒」遺屍,置入塚中,又請盈盈以「新主人」的身份,首先主持「掩土」,並在神色淒然中,突然破涕為笑的,對田伯光叫道:「田大俠,你是解人!知不知道我為何會破涕為笑?我覺得『玉兒』死得還有點價值,它決不會算是白死!」

  田伯光點頭答道:「不單有價值,價值還蠻不小呢!你華大哥雖和我們交了朋友,但心中難免總有點愧對單于獨霸的教養之恩?由於此事,讓他眼見魔教人物的陰毒下流,立即深明正邪,一心湛然,如今,你便拿根棍子趕他,包管也趕不走了!」

  公冶蘭聽得玉頰上雙現梨花,秋波流情的,瞟著華勝佗道:「華大哥,田大俠說得對麼?」

  華勝佗報然答道:「我剛才已立誓從正棄邪,蘭妹何必還多此一問?……」

  田伯光笑道:「這一問,並不多啊,你不回『勾漏』以後當然便以『獨立谷』為家!棄卻『四絕天尊』單于獨霸那個混世魔頭,我們也得負責為你另外介紹一位明師才對!……」

  畢勝佗愕然道:「我這塊材料,不怎麼樣,有人肯要我麼?」

  田伯光笑道:「沒人肯要?只怕有人還求之不得呢!假如我耳力尚不太差,你的新師父,大概已實施遷居『華山』,似乎也恰好走的這條道路,大家即將碰頭,少林高僧方證大師的宏亮佛號,應該也快響了?……」

  果然,話方至此,一聲宏亮佛號,業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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