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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諸葛蘭心中明白,龍嘯天平素御戴之際,是平滑一面向內,適才與自己即將對掌之前,方把它倏然翻轉。

  若非自己目力極銳,看破機關,來了個懸崖勒馬,則互一對掌之下,多半會被指環銳刺,破膚見血,中毒慘遭不測!

  想至此處,諸葛蘭雙眉一挑,目注龍嘯天,冷然叫道:「龍老兒,你這『寒鐵指環』,不單鑄有暗刺,刺上並淬劇毒,定已害過不少武林人物,我替你毀掉了吧!」

  龍嘯天因「海底寒鐵」,無物可摧,遂在聞言之下,獰笑說道:「一枚指環,不值什麼,我看你怎樣毀法?」

  諸葛蘭哂然一笑,以左手食拇二指,捏著那枚黑色指環,潛運功勁!

  說也奇怪,何等堅硬的「寒鐵指環」,在諸葛蘭區區兩根手指的壓力之下,居然逐漸扁卻,改變形狀。

  轉眼間,指環全被捏扁,諸葛蘭猛一甩手,把它拋下谷旁絕壑,轉過臉來,以冷峻而哂薄的目光,看著龍嘯天,緩緩說道:「龍嘯天,你的指環毀了,你是繼續施展這等毒辣陰損之物,還是以本身修為的真實武功,和我放手一搏?」

  夏侯英一旁看得好生欽佩,暗想難怪這朱楠一出江湖,便自名震天下,看來他這一身武功,恐怕比「玉金剛」司馬玠也未遑多讓!

  龍嘯天本來還以為僅憑武功,也足可和對方一搏,如今卻知機膽怯,眼珠一轉,答非所問地,向諸葛蘭陰笑說道:「朱朋友,聽你之言,莫非你也打算參與孟魔君的壽宴?」

  諸葛蘭道:「參加雖會參加,但卻不是依勢趨炎,甘為『桀犬』,我要集合一般武林志士仁人,行行『湯武之道』!」

  龍嘯天笑道:「那我們今日便無需再作比鬥的了……」

  諸葛蘭詫道:「此話怎講?」

  龍嘯天一陣獰笑,笑畢說道:「龍某得號『八臂金剛』,對於我的各種暗器,頗為珍矜,打算在孟魔君的壽宴之期,當著八方四海的舉世群豪,再向朱朋友公開領教!」

  諸葛蘭知他業已膽怯,是借詞暫時逃避,遂不肯放他們過去,冷然說道:「不……」

  「不行」二字,剛剛吐出一字,夏侯英忽在一旁接口叫道:「朱兄,答應他吧,你當著天下群豪,再挫敗這『八臂金剛』龍嘯天,豈不是更有光彩嗎?」

  諸葛蘭知道夏侯英這樣說法,必有用意,只好點頭說道:「好吧,既然夏侯姑娘業已同意這種辦法,我們便把今天這筆帳兒,留待端陽再算便了!」

  龍嘯天知曉若再多言,徒自取辱,遂向諸葛蘭抱拳說了聲:「後會有期!」

  話完,把手一揮,便率同姬利等四人,一齊縱轡馳去。

  諸葛蘭見龍嘯天等人已走,方偏過臉兒,向夏侯英笑道:「夏侯姑娘,這龍嘯天多麼陰毒無恥?你為什麼不讓我……」

  夏侯英愁聚眉梢地嘆息一聲說道:「我認為教訓這般賊子,還在其次,目前最要緊的,是怎樣營救司馬玠兄,遂想早點把龍嘯天等趕走,好和朱兄仔細商議進行救人之策!」

  諸葛蘭失聲說道:「若是這樣,夏侯姑娘便完全錯了!」

  夏侯英惑然問道:「朱兄……」

  諸葛蘭不等她發問,反而向她問道:「夏侯姑娘,我們如今不論怎樣營救司馬玠兄,是否都要走趟『七絕谷』不可?」

  夏侯英點頭說道:「那是當然!」

  諸葛蘭道:「既然如此,更應除卻或是留下龍嘯天等人,如今這一把他們放走,豈不更使『七絕谷』中群兇,多了一層戒備?」

  夏侯英聞言,不禁紅生雙頰,滿面忸怩神色。

  諸葛蘭見狀,又向她寬慰笑道:「夏侯姑娘,不要追悔,其實,姬元與『病金剛』焦健等,既已回轉『七絕谷』,谷中群兇便不獲警訊,也會加強戒備的呢!」

  夏侯英自然知道諸葛蘭前後矛盾之語,是為了寬解自己,越發好生慚愧地,赧然道:「朱兄不要再安慰我了,小妹大錯已鑄,我們究竟還去不去『七絕谷』呢?」

  諸葛蘭毫不加以考慮地,目閃神光,看著夏侯英,朗聲答道:「怎麼不去?慢說夏侯姑娘與司馬兄是未婚夫妻,就連我站在友誼立場,也義無反顧!」

  夏侯英抱拳笑道:「多謝朱兄如此肝膽相助,風聞『七絕谷』兇邪無數,天險亦多……」

  諸葛蘭接口說道:「孫一塵、申屠豹、龍嘯天等,既不放在我的眼中,所謂『兇邪』似不足懼,倒是谷中『天險』,比較有點麻煩……」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又復揚眉笑道:「但說來湊巧,為了替司馬兄索取『金蠶毒蠱』解藥,我已進過一次『七絕谷』,故而對谷中『天險』,倒也略知一二。」

  說完,遂把進谷必經的「浮沙溝」,和「萬毒壑」,兩處所見,向夏侯英說了一遍。

  夏侯英聽完,目注諸葛蘭道:「由朱兄所說聽來,『浮沙溝』雖極兇險,卻因栽有暗樁,不難渡越!」

  諸葛蘭點頭說道:「我當時看破端倪,業已暗暗把那幾頭人猿的步法記住,大概不會有多大難處?」

  夏侯英道:「『萬毒壑』呢?」

  諸葛蘭皺眉說道:「那『萬毒壑』倒確實是樁難題,因為我們縱然不怕那些奇毒蛇蟲,甚或可以將之除去,但一經惡鬥,必將驚動群兇,再想悄悄搜尋司馬兄的下落,可就不容易了!」

  夏侯英苦笑問道:「朱兄對此,有何良策?」

  諸葛蘭搖頭說道:「我毫無良策,只好先暗入『七絕谷』,走一步算一步了!常言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絕不相信像司馬兄這等人物,竟會被『七絕魔君』孟南,當作了宴客大菜?」

  夏侯英以一種萬分感激的神色,向諸葛蘭嫣然笑道:「朱兄,司馬兄能有你這樣一位血性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諸葛蘭失笑說道:「夏侯姑娘說哪裏話來,遊俠江湖之人,講究的是除暴安良,扶危濟困,對陌生人尚且如此,何況道義至交?倒是……」

  夏侯英見她語音忽頓,含笑問道:「朱兄怎不說將下去?」

  諸葛蘭笑道:「倒是夏侯姑娘慧眼無差,你與司馬兄有多久的交往,終於獲得這麼一位英雄夫君?」

  夏侯英紅生雙頰,低聲答道:「沒有交往,我們是相逢陌路,一見傾心!」

  這句話兒,宛如一柄無形千斤重錘,猛然錘中諸葛蘭的心窩之上!

  因為諸葛蘭是光明磊落的俠女襟懷,她雖私戀司馬玠,聽得司馬所與夏侯英已訂婚姻之約,難免有些失望,但卻並不十分傷心難過。

  她看得開的主要原因,是以為夏侯英與司馬玠相戀已久,早有婚約,則自己當然不應該再置身其間,破壞人家好事!

  但如今聽說夏侯英與司馬玠並非久戀,竟是相逢陌路,一見傾心,諸葛蘭未免覺得不是滋味!

  諸葛蘭知道這位「辣手玫瑰笑羅剎」夏侯英,雖是罕見女中英傑,但無論是容光、武學,比起自己,仍要差了一籌,司馬玠怎麼……

  念方至此,夏侯英發現她雙眉皺鎖,有點神思不屬,不禁訝然問道:「朱兄你怎麼了,莫非你竟不相信我和司馬兄是相逢陌路,一見傾心的嗎?」

  諸葛蘭自知失態,趕緊定下神來,搖了搖頭,含笑說道:「我哪有不信之理,夏侯姑娘與司馬玠兄,雖是陌路投緣,但你們相逢定情之日,大概總距今很久了吧?」

  諸葛蘭自己想安慰自己,才發出如此幾句問話。

  她所期待的回答,是夏侯英與司馬玠,業已定情頗久。

  司馬玠若在認識自己之前,先認識夏侯英,則以夏侯英的美豔姿色,爽朗風華,一身武功,和江湖俠譽,確實應該勾得起司馬玠的愛慕之心,求凰之念!

  他們既定婚約,則雖再遇自己,司馬玠也不便見異思遷,只好「從一而終」,作一株「有根名樹!」

  假若夏侯英的答案,當真如此,自己只有歸咎緣慳,與司馬玠認識得晚了一步,以致無法獲得這蓋代英雄,作為夫婿!

  否則……

  「否則」之念,剛起心頭,夏侯英業已微搖螓首,含笑答道:「我與司馬兄初次相識,並不太久,就是在他誤中『金蠶毒蠱』之後,我們互一定情,我便立刻為他遠赴『苗嶺』向『百靈老苗』,求取解藥!」

  第二把無形鐵錘,再度錘中了諸葛蘭的心頭!

  這次所受的打擊震盪,甚至於比上次來得更重!

  因諸葛蘭業已聽清司馬玠是認識自己在前,認識夏侯英在後。

  若認識夏侯英在前,一切不談,既認識夏侯英在後,則一切問題來了。

  是自己貌不如人?德不如人?技不如人?抑或名不如人?

  否則,司馬玠為何在一識夏侯英之下,立刻和她相互傾心,定了婚姻之約?

  諸葛蘭好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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