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丹鳳青霜 | 上頁 下頁
一九


  一更、二鼓、三聲鑼,已是時交子夜,史怡仙心緒如絲,剪不斷,理還亂,對餘再添道:「馬兒早已備好,我真的要走了!」

  「我也要連夜趕一程!」

  兩人出店,三岔道口,又站住了,餘再添要北入皖,史怡仙要西向川。萬緒千頭,不知從何說起,臨歧無一語,當事人心情是繁複的。

  「怡仙姊!暫時別離,總有相見之日,我走了,你多珍重……」

  他不能再說什麼,並且,還要避免地說什麼,他已對秦玉娥發過警。

  史怡仙陡地—聲輕笑:「好!總有相見之日,我永遠等著你!」

  她那麼堅強人兒,也聲帶哽咽,不願當餘再添面前拭淚,一帶馬韁,吧的一聲,揚鞭而去,秋風裡,蕩漾著淒涼笑聲。

  餘再添浸沉在這哀怨氣氛裡,又是一聲太息,眺望史怡仙玲瓏嬌軀,慢慢地沒入沉沉黑夜中。

  他似失了群的孤雁,淒迷、旁惶,獨個兒撲向蟠龍峰。

  黃山七十二峰,峰峰高技,處的滴翠,蟠龍峰位於黃山群峰東北偶,遠處看,夭嬌如龍,勢欲飛舞。

  頭在北,龍首下長著兩株古松,如龍鬚,蟠龍之名,因形勢而生。

  三秋季節,楓紅似火,野菊盛開,蒼松修竹,在秋風裡搖曳,更見勁節。

  餘再添循山道而上,山坡上一所廟宇,陣現眼前,廟門橫匾,「松觀」二字,異常蒼勁,廟不大,構造得卻甚氣派。

  廟後有閣,高三層,又因地勢關係,矗立半空,臺階隱現,又是傍晚時分,紅日西沉,雲霞皆赤。

  加上那滿山楓葉,紅豔壯麗,樓閣似在縹緲雲中,端地福地靈山,不與凡同!

  觀門半掩,不見人蹤,餘再添進得觀來,一個玄門羽士,迎面走來,單打稽首問:「施主何來?」

  「來自雁蕩,求見松筠道長!」

  「貴姓?」

  「餘再添!先嚴諱處。」

  「啊!施主遠來辛勞,請稍坐,這就通報觀主出迎。」

  道人匆匆進入,不多久,走出個鬚眉皆白的老道,少說也在七旬以上,手扶竹杖,狀至蒼老,

  餘再添不由驚疑,這位松筠上人是個清修之上,不似武林中人,爹怎會與他訂交,更不解的,居然將龍吟心聲及霧閃八式神功書冊留置觀中。

  萬一為江湖中人所知,豈不是槽。

  他恭然一禮:「弟子余再添拜見上人!」

  「小施主請起,怨老朽年邁,不回禮了。」

  「請示上人,先嚴十六年前,曾有書班……」

  「啊!令尊已仙去……」

  餘再添垂淚答:「是的,中元節為宵節小所算,喪身雁蕩!」

  「哎!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雖無舉無勇,但知令尊譽滿武林,為當今奇人,想不到已作古了。

  「令尊與我為方外知友,初訂交時,他還年輕,三十年如過眼雲煙……憶十餘年前,他曾交我書冊,鐵箱封鎖,也曾詳明底蘊,小施主對身世已燎然了。」

  「是的,晚輩一事不明,當先產交村書冊時,有否談及置此之由?」

  「小施主問此何意?莫非對令尊此舉有何不……」

  「不!晚輩飲水思源,安敢作如是想,只是……」

  「我明白,你是想問不早傳神功原因及何以留在松觀是不是?當初令尊曾談及,以群雄搜索追蹤甚急,他要帶你進仇遠禍,萬一不幸,書冊流入江湖肖小之手,徒增罪孽,留置此處,才叫出其不意,誰也沒想到這種奇異神功,會存在一個清修出家人手中。

  「令尊曾說,要看你為人心性,如果天世淳厚,俟成年後告以前因後果,要你取書冊自行研練。

  「否則,他恐引起無邊浩劫,告之實足害之,令尊為人方正,行事全憑義理,否則,我也不會承諾保管。」

  餘再添不由感慨,他對義父胸懷,更加敬佩,這種不計私人得失,全憑義理的磊落作風,舉世能得幾人,不幸天不垂佑,未享高齡,再不能膝前承歡聆聽教益!思之泫然淚下,哀聲說:「先嚴在未遭害之前,告知此事,書冊如在,就煩上人賜予,我要早日覓地研修,以雪父仇!」

  「小施主!盼你喜體親心,以恕為本:書冊豐藏經閣,我沒珍視他,與經卷存放一起,請隨我來!」

  這位有道玄門,策杖緩行,帶著余再添向藏經閣來。

  原來這閣築於半峰,地勢甚高,松筠上人腿腳尚健,不多時已到閣前,回顧餘再添說:「書冊存放二樓,小施主階前稍待,我即取來。」

  「晚輩陪同一往如何?」

  「閣中藏經,例不入俗家,還請稍待。」

  老人已進入閣中,久久未下,陡聞一聲悶哼,接著一聲微響,餘再添以為老人不慎跌倒,年事太高,可能發生意外,回不得松觀例規,一飄身撲上樓來,人目修狀,不禁神色大變,目眥皆裂!

  老人蜷臥樓板、七孔殷血,左目插著一支皂蟠,金線走過,上書神猿抓心,身側鐵企已開,鎖被削斷,盒中空無一物,書冊已不翼而飛!

  斯情斯景,他怎會不神色大變,怎會不目眥皆裂,陡然的發出長嘯,聲如哀猿夜啼,抖身形撲出閣後,暮色沉沉,任什麼也未發現。

  餘再添哀傷的折人樓中,拔下皂蟠飛雪梭,抱起上人屍體落下藏經閣,恨恨自語:「侯致遠侯致遠,殺父之仇未結,你又濫我無辜,松筠上人不事武術,與人無爭,垂暮之年,慘遭殺害,這雙重血債,你即使是粉身碎骨難償,犯到我手,八雄不過一死,你卻想死都難!」

  他憤憤自語,卻不料嘯聲引未公房道侶,六個道人跑過來,曾接待餘再添的道人一把抓住他問:「施主!觀主怎麼了?」

  「他上閣取經,遭人暗殺!」

  「胡說!家師與人無爭,與世無伴,清修之士,何來仇家,你,入觀不久,突生修變,不是你下的手,又是誰人?現在何處?今天要你償命。」

  另幾個一哄而上,抓住他不放,他們不懂江湖事,餘再添也無從解釋,更不能對道侶們出手。

  正在糾纏不清,夜色籠罩中人影陡降,飄落當場,一看松筠慘狀,跺腳說:「哎!一步來遲,果生慘變,不是我中途多事,不致於此,我拿什麼面目見鶴風真人,又怎麼對家師說,該死啊該死!」

  餘再添早就看到,來人二十上下年歲,面色白晰,眉宇帶彩,星目朗朗,顧盼神飛,配上那猿臂鳶肩,有一股子逼人英氣。

  他看到,道侶們也看到,全跑了過來,異口同聲說:「吳施主!這姓餘的殺了觀主,還賴說不是,他力氣長,我們抓不住他,請施主看在鶴風真人面上,為我們作主。」

  少年擺手說:「諸位道友別急,跑不了他。但我要問過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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