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八菩薩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然則,他為甚麼突然要裝醉呢?

  姍姍想到的,他也想到了,還有三天路程,就到洛陽,如果追不上樊小倩與石琳,必將又生枝節,而且「真假八菩薩」之說一傳,看祁連三魔與四大天王這等大舉出動的情形,都是志在必得,如有可能,他要設法阻止或捷足先得,以免至寶落到那幹凶邪手裡,助長禍亂。

  三天時間,轉眼即過,他覺得仍照這樣往前追,多半要失望,所以他要裝醉,候妻子們睡熟,乘夜單獨上路,這是一。

  其次,從到三怪墓,就沒有好好的休息過,連日馬不停蹄,四個妻子在馬上都晃晃悠悠的打盹,明顯的顯露出不支來,他心裡也不忍,想要教她們好好的睡個覺,明著說,裴碧雲等必不肯的,迫得出此下策,由愛生憐,這是二。

  現在,他輕輕的把姍姍抱起,送到西里間,幫助她睡好,把寶劍也給放在枕頭邊,又悄悄的退出來。

  估計天時,二更已過,此際上路,正好盡展輕功,飛行無阻。

  但是,他又躊躇了。

  他既然是在裝醉,姍姍的一切舉動,他都很清楚。

  姍姍這樣如臨大敵般的戒備,為的是甚麼呢?

  妻子香夢沉沉,自己此時一走,妥當麼?

  萬一再生意外,將何以向師父和幾位老人交代?

  「不能再做出糊塗事來!」

  他這樣暗暗的警告自己。

  但如不走,追不上樊小倩,情天莫補,抱憾一生,純屬個人的私事,關係還小。

  那長孫玄遺墨,可能還注有八菩薩種類和藏處,「鐵觀音」之在三怪墓,即是一例,祁連三魔或四大天王如按圖索驥,豈非如探囊取物?

  果真如此,整個江湖豈非真要掀起血腥浩劫乎?

  他背負雙手,在堂屋裡徘徊蹀踱。

  走?

  不能走?

  不走怎成?

  幾個問題,在腦子裡反覆升沉。

  私情與公義,相互交戰。

  一時之間,他無法作出適切的決斷。

  幾次,他想把妻子叫了起來,再緊趕一陣,終於又被那沉穩而香甜的海棠春睡之狀,給阻止下來了。

  關於樊小倩的事,他忽然想通了,這次縱然追不上,還有地方去找。

  在北邙,樊小倩曾以玄靈婆的身份,不是曾與朱必赫訂有半年六盤之約麼?

  屈指一算,還有兩個月,是則這次追不上,期前趕到六盤山去等,不怕見不到人。

  再退一步講,他也不相信樊小倩對他真的絕情。

  因為,那是毫無理由可言啊!

  慢慢的,他冷靜下來了,問題也只剩下了一個。

  那便是真假八菩薩的問題。

  難道樊小倩與石琳,中途改了道?

  再以樊小倩的為人,斷然也不容許真品八菩薩,落在祁連三魔那等凶邪巨擘的手裡!

  嗯,再不會錯了!

  她們必是改了道,否則,人追不到,不會連消息都打聽不到。

  至此,一切問題,豁然貫通,內心裡,如釋重負的那樣輕鬆!

  高張雙手,伸了一個懶腰,正待舉步回床也歇息一陣。

  突然,耳際傳來一絲衣袂破風聲。

  凝神諦聽,聲音逐漸清晰,是往客棧這邊來的。

  是有人過路?抑專為自己夫妻而來?

  想到石瑤等三女之死,殺機不由盈泛眉宇,沉哼一聲,心道:「來吧,狄某夫妻的血,不是隨便可以白流!」

  啟開門鍵,晃身出屋,隱藏房脊,展目窺視。

  三條極快人影,從客棧右方七八丈外,斜劃而過,落在一幢高大房捨下,消失不見。

  慮及沉睡中妻子的安全,不敢遠離,沒有跟蹤過去探查究竟。

  初冬深夜,寒風砭體,等了約有半個時辰,不見動靜,反身回屋,合衣假寐,候到窗紙泛出魚肚白色,並無事故發生,精神略一鬆懈,不覺沉沉睡去。

  第二天,四女先後醒來,見狄華康酣睡正濃,心裡雖急,卻又不忍驚擾他。

  閑著沒事,姍姍主張先把房飯錢理清,等到狄華康一醒,便可立即上道,不致再耽擱時間。

  這種事,在店夥送茶水的時候,原可交代下去。

  但,荊綃年輕好動,爭著要到櫃上去辦。

  這本是無足輕重的事,誰也沒放在心上。

  哪知荊綃出去了很久,還不見回來,三女方覺事有蹊蹺,一商量,留下裴碧雲照顧狄華康,由姍姍陪伴荊綺,出去一查究竟。

  時已辰正,有事的客人,早就上路了,店堂裡,疏落落的坐著幾個長住的客人,在品茗聊天,何曾有荊綃的影子!

  到了櫃上一問,荊綃根本就沒去結帳。

  人到哪裡去了呢?

  荊綺既氣又急,道:「這丫頭真不懂事,縱遇變故,也該回屋打個招呼,怎麼就單人獨騎的瞎闖去了,真急死人!」

  姍姍柔聲安慰道:「先別急,綃妹不是糊塗人,必是變故發生得太急了,沒有時間給她回來打招呼,我們先去問問那個人。」

  對話間,姍姍已把喝茶的客人,完全打量清楚。

  一共是九個人,分坐四桌,靠牆一桌到占去了四個,像是經商的,隔得遠,聲音也輕,不知在談些甚麼?

  臨街兩桌,各坐二人,全是面對面,一桌是武士裝束,隱約聽到談論的是目前江湖動態,面有憂色;一桌是風流客,談的是嫖經,似乎都與荊綃的失聯並無關係。

  只有進門第二桌是一個人,面向外,似乎在看街景,又像是留意進出的客人。

  這個人五六十年歲年紀,華髮長髯,穿著很講究,真絲薄棉袍,福履白襪,像宿儒,精神卻極健朗,四碟花生瓜子一類的吃食,已經吃去一半多,顯示他坐在那裡的時間,想必也很久了。

  姍姍指的就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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