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菩薩(143)_諸葛青雲

一四三

　　狄華康仍然未加留難，照舊放行。

　　由於他已經有了話，不願再一個一個的問，是以後面的人，接二連三的丟掉兵刃，陸續走來。

　　狄華康微側半面，像是讓路，暗中卻用蟻語傳聲，提示諸妻，嚴囑注意每一個逃生的人的細小動作，以防萬一，他自己更加倍的提高了警覺。

　　連過去了四批人，都無意外發生，心裡暗想：「難道是那個傢伙，心有不甘，故意危言聳聽，來嚇自己？」

　　他心理雖是這麼懷疑，卻未有絲毫放鬆戒備。

　　然而，事實顯示，前面的人這一動搖，後面的人也自動的撤走了，刹那之間，峽道中已無一人，並沒有預期中的可怕情事。

　　還有十多丈距離，便可沖出峽道，到達峽心空曠之處，以他現在的成就，只消兩個起落，便可沖了出去。

　　但是，他並沒有這麼莽撞的做。

　　有三件事，他必須再仔細的想一想。

　　第一件，适才那個大漢的警告，可靠性如何？

　　這可從正反兩面去推敲。

　　正面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狄華康的一念仁慈，使得那個漢子于重獲生機之後，感激圖報，因而提供了這一重要消息，若然，則這個消息當屬可信。

　　反之，彼此立場敵對，那個漢子提供這一消息的目的，在增加狄華康的疑懼，因而遲滯其行動，俾使同伴得有較多時間，另行加強佈置，否則，便是借刀殺人之計，加深狄華康對於峽心異己分子的顧忌，出手必重。

　　第二件，那個宏亮嗓門的傢伙，武功如有自信，大可利用峽道中險阻地形，現身攔截，然而他卻聲言在峽口外空曠處相候，他所憑藉的是甚麼？

　　人多？另有高手，聯手合擊？

　　抑別有陰謀？又是甚麼陰謀？

　　第三件，行百里者半九十，一裡多長的峽都闖過來了，不要在最後這十丈窄徑中再出大紕漏，現在不論逃的或退的，全不見蹤影，只剩下自己夫妻，正是敵人利用歹毒暗器攻擊的好時候。

　　敵人從何處進攻最有利？

　　峽壁洞穴。

　　三件事在腦子裡電閃而過，狄華康很快就有了決定對策。

　　大漢的警告，寧可信其可靠，不能忽略。

　　由於群豪到達在前，樊小倩的遺體能否保全，已無絕對把握，是則，維護裴碧雲等七人安全，在目前實應列為首要。

　　因此，這一段峽壁洞穴，固須要搜，峽口外敵人佈置情況，亦應先觀察明白，再行沖出，縱然時間稍有耽延，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當下，舉手召喚七女，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八個人分成兩路，自己帶著石瑤、荊綃和姍姍搜左邊峽壁，其他四人由裴碧雲負責搜右面峽壁。

　　峽壁雖極陡峭，卻不乏微呈突出或凹進的部份，自下上望，何處有洞？何處可以藏人？不易完全看清。

　　好在群豪中都能有人上得去，自難不住身手更高於群豪的狄華康與七位武林俠女。

　　霎時之間，八個人輕登巧縱，全都攀上了峽壁，為防意外，彼此間都保持相當距離。

　　峽道高有百尋，藍天如線，他們也僅搜到十丈高下，便不再往上搜了。

　　那是因為高處縱然藏得有人，偷襲暗算，均無法取准，已不足為害。

　　峽中光線雖甚幽暗，但因天色約當未申之交，八個人的內功又極精湛，展望尚無不便。

　　搜尋前進中，裴碧雲首先發現了一個洞，但她僅能看到洞口的位置，卻無法看到洞裡是否藏得人。

　　當然，她是可以躍進洞裡去搜。

　　但是，洞裡情況不明，貿然進去，如果遭受突襲，那是非常危險的事，而且，她正在準備著冒這個險。

　　恰巧，狄華康在對面看出了她的企圖，也想到了可能的危險，立即傳聲道：「雲妹別忙，待我先看看。」

　　他忙著躍到對面洞口的位置，凝神注意，證實洞中無人後，才再傳聲告知裴碧雲。

　　天下事，往往就是這樣子，當事人所遇到的問題，本身去解決，則比較困難，但在別人眼中，卻不算一回事。

　　像眼前裴碧雲與狄華康觀察那個洞裡的情況，由於立足與觀察的角度不同，其難易安全與危險，便有很大的區別。這種勢情，有時非身臨其境，是不易發現的，事先設想也很難想到。

　　這一發現，對於他們搜查隱伏的敵人，極具價值，那是因為敵人手裡可能握有無法抗禦的火藥暗器。這個危險不能冒，尤其處在狄華康的立場，他不能因為吊奠樊小倩，而使裴碧雲等七女中，任何人受到傷折。

　　左右峽壁相隔不足兩丈，彼此策應極便，他們便按照這個辦法繼續往前搜查。

　　雖然，這個辦法，也具危險性，但因中間隔著一條峽道，有迴旋躲避的時間與空間，比較起來，危險較小！

　　十多丈峽道還沒有搜完一半，忽聞峽內，厲嘯聲起，聞有呼喝打鬥聲，卻是漸漸遠去。

　　顯明峽內又發生了變故。

　　極可能寶物已經有人得手而去。

　　諸女頗為動容。

　　狄華康淡然說道：「留神自己的安全要緊，不要管別人的閒事。」

　　於是，八個人又繼續往前搜。

　　也許他們真是受騙了，等到搜完峽道，到達峽心，隱身窺看，哪裡還有一個人影！

　　全走光了，連那個宏亮嗓門的傢伙，也食言走了。

　　不問可知，寶物確已有人得了手。

　　好在他們並不是為了奪寶來的，倒也沒有放在心上。

　　在狄華康的引導下，八個人魚貫走進三怪墓。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淩亂。

　　石鼎已毀，兩具棺槨也被劈碎，棺中屍首被拖了出來不說，還被混亂的人群給殘踏爛了。

　　這原是意料中的事，卻沒有想到被弄成這種無從辨認的樣子。

　　看著東一塊西一塊的骸骨，狄華康俊目之中，不禁滿貯酸辛痛淚，他的心也像被人片片撕裂，呆在當地仿佛傻了一樣！

　　他的夢想，給這群貪婪的江湖客，無情的粉碎了。

　　他原懷疑玄靈婆就是樊小倩化身，如今屍首被毀，教他如何辨認真偽？

　　七個女人圍在他的身旁，目睹眼前慘像，心裡也是酸酸的。

　　姍姍年紀最大，經歷的事比較多。

　　在狄華康的背心上，她重重的拍了一掌。

　　狄華康噴出一口濃痰和血，人才清醒過來，眼淚也像湧泉似的奪眶而出。卻未出聲，但這種無聲的飲泣，卻最是傷心。

　　容他哭了一陣，姍姍柔聲說道：「華哥，倩姊殮葬衣物，你還記得嗎？」

　　一言提醒夢中人，狄華康哽咽道：「白色儒衫。」

　　屍首雖被殘踏不全，軀體上的衣服尚未脫落，兩具屍首上，只有一具是穿著白色儒衫的，自然極易辨認。

　　這具身穿白色儒衫被認定是樊小倩的遺體，已成枯骨，故而臂腿骨骼易被踩斷，找尋拼湊，頗為艱難。

　　七個女人不避奇臭，將骸骨找齊拼全，裴碧雲覺得可疑，不由問道：「華哥，這具枯骨是倩姊的遺體嗎？」

　　狄華康的神智似乎被悲傷所控制，漫應道：「衣服不錯，怎能不是，誰有這等閒功夫，跑到如此險惡的深山裡偷換屍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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