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菩薩(54)_諸葛青雲

五四

　　江湖人物，不怕有仇，就怕有仇而無可報之處！

　　狄華康與樊小倩的那場銷魂死別，就有點徒有有淚如海，有恨如山，而無可洩憤之狀！

　　雖然，自己已遵樊小倩之意，把「毒西施」曝屍示懲，但這種報仇方法，只屬於無可奈何之舉，未免不太過癮！

　　如今遇見「白骨仙翁」公羊黑，狄華康忽然想起，愛妻樊小倩，便是間接死在公羊黑這場約會之上，自己應該把他列為復仇物件，才能使樊小倩在九泉以下，有所瞑目！

　　仇火一升，動作自然加快，卻仍躡足潛蹤，不帶絲毫聲息！

　　因為狄華康一向沉穩，並未怒令智昏，他記得師叔南宮捷在「崆峒」山中，對他所作教訓！

　　那時，南宮捷認為狄華康已得「滄波釣叟」潘天遊真傳，不單是當代武林第二代人物中的翹楚好手，並可與一般一流名家，互相頡頏！

　　但話雖如此，倘若遇上幾位出類拔萃的絕世高人，卻仍不宜輕攖其鋒，務須小心謹慎！

　　南宮捷所指「出類拔萃的絕世高人」，便是「西荒一怪」，「大漠神嫗」蕭七婆婆，「威靈顯赫」四大天王，「白骨幽魂」樊小倩，和「白骨仙翁」公羊黑等。

　　這些人物之中，業已見過「豹爪天王」鄧必顯、「豐火天王」朱必赫，果均藝有專長，火候湛深，不是自己徒姿恃資，和幾樁師門絕學，便可與之抗衡！

　　即以「白骨幽魂」樊小倩而論，她的一切功力見識，亦比自己，要略略強上幾分！

　　由此看來，南宮師叔的估計，相當正確，換句話說，也就是谷下那位「白骨仙翁」公羊黑，年老成精，又刁又滑，雖被自己列為報仇物件，卻絕非易與之輩，必須智力兼施，或可如願，絲毫魯莽不得！

　　狄華康心中有了這種準備，故而，在行動上快而不燥，靜悄無聲地，順壁滑下，到了離地七八丈處！

　　此時，山壁間恰好有株枝葉甚茂的橫生古松，狄華康靈機一動，便伏在松幹之上，既可隱蔽身形，又可往下偷看！

　　他剛剛在松上藏好身形，那手橫長劍的勁裝壯漢，便自一剔雙眉，向公羊黑厲聲叫道：「公羊黑，你休要倚仗你『白骨雙妖』的名號欺人，我褚家宏在中原一帶，也算響鐺鐺的人物，『玉雕醉佛』既入我手，你除非先要我這條性命，否則是休想搶奪的了！」

　　公羊黑「嘿嘿」怪笑叫道：「褚家宏，我若要你這條小命？無非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只因看在你表姊和我交情不薄份上，才叫你趕緊獻出那尊『玉雕醉佛』，彼此……」

　　褚家宏冷然一笑說道：「公羊黑，你把我當作三歲孩童看了，誰不知『白骨仙翁』手下最黑，只要一沾利害，便對親生父母，亦不留情……」

　　公羊黑勃然大怒叫道：「不留情就不留情，你且吃我一記『白骨陰風爪』吧！」

　　話發人騰，疾如電閃地，淩空撲向褚家宏，左手一伸，帶著寒勁陰風，猛抓對方的心窩要害！

　　褚家宏既不閃避，亦不還擊，只用了一式「密灑天羅」，在面前數尺之處，舞起一片劍網，把身形完全護住！

　　狄華康注目細看，看出褚家宏的劍光有異，似乎略呈暗碧，遂知可能劍鋒極利，並曾淬毒，此人之敢獨抗「白骨仙翁」公羊黑，不肯屈服，而倚仗的，便是這柄利劍？

　　他才一動念，便已證實了所猜不錯。

　　因為，「白骨仙翁」公羊黑，顯然對褚家宏手中長劍，有所忌憚，在即將撲到對方身前之際，自行收勢降落！

　　褚家宏雙眉一挑，冷然叫道：「公羊黑，你怎麼虎頭蛇尾？」

　　公羊黑冷笑一聲，從雙目中射出獰惡光輝，淡淡說道：「褚家宏，你以為有你表姊這柄『紅毛毒劍』護身，我就奈何不了你麼？」

　　褚家宏收劍傲立，狂笑說道：「你既和我表姊，有點交情，便應該知道這柄『紅毛毒劍』的厲害之處！」

　　語音至此略頓，雙眉一挑，繼續說道：「我在火候修為方面，雖然比你略遜，但也差不太遠，換句話說，相距五尺以外，你難以傷得了我，若想欺近身形，又懼怕『紅毛毒劍』的絕世鋒芒，和化血威力，我還怕你則甚？」

　　公羊黑大怒叫道：「褚家宏，你是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語音才落，袍袖立翻，向褚家宏劈空遙擊，連發兩掌！

　　這時，才看出褚家宏的一身武學，確實不凡，腳尖點地，倒踩三星，輕輕易易地，兩個退步，便閃出公羊黑的淩厲掌風之外！

　　公羊黑「哦」了一聲，獰笑叫道：「難怪你這樣倡狂，原來把你表姊的『離魂轉輪步』法，也學幾分火候！」

　　「離魂轉輪步」五字入耳，狄華康驀然悟出這褚家宏的來歷，也好生心驚，知道多年老魅，紛紛重出江湖，武林之間，非有一場浩劫不可！

　　原來，這種「離魂轉輪步」，是昔年「北邙鬼後」，尤菁的獨門秘學！

　　這位「北邙鬼後」一身武功，別辟蹊境，極為厲害，但於二十來年以前，便風聞走火入魔，半身癱瘓，就此抑鬱死去，未在武林中再現蹤跡！

　　如今，褚家宏既是「北邙鬼後」尤菁的表弟，又學會她的「離魂轉輪步」，借用她的「紅毛毒劍」，則尤菁至少未曾死去，甚至於連久僵之體，也已修復。

　　狄華康本來打算説明褚家宏，與「白骨仙翁」公羊黑作對，但此時卻改變主意，要坐視成敗，讓褚家宏吃足苦頭，到了生死一發之際，再出手救他性命！

　　這種想法，含有高度智慧！

　　因為狄華康覺得既然大劫將臨，群魔亂舞，則最好的釜底抽薪之法，莫如以魔降魔！

　　根據公羊黑所說，他與「北邙鬼後」尤菁，頗有交情，則這兩位惡煞凶神，若是結合一起，豈非兇焰大盛？

　　此時，既然為了長孫玄所遺的一尊「玉雕醉佛」，使公羊黑、褚家宏發生衝突，自己怎可及時排解調停？應該讓他們把這爭寶糾紛，擴大成深重仇恨！

　　所謂「擴大仇恨」，自然是希望公羊黑奪走褚家宏既得的「玉雕醉佛」，並把他打成重傷，便與「北邙鬼後」尤菁，因友成仇，以魔降魔地，消耗雙方實力！

　　但這種時機，必須把握得極為恰當，既要讓褚家宏身受重傷，又不能讓他死在公羊黑的手內！

　　萬一公羊黑竟把褚家宏殺死？則滅了活口事實佐證，他決不肯向「北邙鬼後」尤菁，承認此舉，即令自己加以指責，尤菁也未必肯信？

　　故而，狄華康主意一定之後，便越發聚精會神地，注視壁下動靜！

　　這時，「白骨仙翁」公羊黑，又向褚家宏連攻了幾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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