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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青袍儒生好似悲愴太甚,不願答話,只向懷中所抱白骨的右臂之上,指了一指!

  狄華康注目看去,只見那具骷髏骨架之上,尚套著一隻青白色的玉環,才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這白骨大概不是青袍儒生的妻子,便是他的知心密友,而那只青白玉環,可能便是他們的定情之物?

  白樊素也恍然說道:「我明白了,這具骷髏白骨,大概是你妻子,為了想獲得『菩薩黿』上所書的『武學真詮』,以致凍死在這『子午谷』內!」

  青袍儒生好似悲痛稍定地,點頭說道:「你猜對了,我與愛妻因小事互相爭吵,她便負氣出走,害得我幾乎找遍了五嶽三山,八荒四海,才……才獲得訊息,聽說她要到這『菩薩潭』邊尋寶,結果等我萬里趕來,竟從這只定情玉環之上,發現我那愛妻,業已死於『子午陰風』,變作了一具枯骨!」

  一番話兒說完,這位儒生所著的青袍胸前,全為熱淚所濕!

  狄華康也聽得憮然,但偶一偏頭,竟發現白樊素亦複滿面淚痕,遂詫聲問道:「賢弟,你……你怎麼了?」

  白樊素拭淚道:「我覺得這位仁兄的夫婦二人,遭遇太以淒涼,遂也感到心中不大好過!」

  青袍儒生目注白樊素,拱手說道:「多謝,多謝,有了尊駕的這幾滴同情之淚,我夫婦在九泉之下,均當深為感激!」

  狄華康「咦」了一聲問道:「仁兄怎出此語?莫非你……」

  青袍儒生歎道:「忍令鴛鴦單折翼,九泉向結再生緣,我已經服毒殉情,即將追隨我愛妻于地下了!」

  白樊素皺眉問道:「仁兄尊姓大名?」

  青袍儒生搖頭苦笑說道:「垂死之人,何必再留甚姓名?」

  狄華康急急叫道:「仁兄切莫自誤,你服下的是甚麼毒物?」

  青袍儒生把眼一瞪道:「甚麼叫做自誤?我愛妻既故,便已毫無生趣,只求趕緊死去,才好到九泉之下,尋找我愛妻幽魂,共期再生緣會,或是永結鬼儔?」

  狄華康雖被叱責,卻未動怒,又複問道:「仁兄大概服的是什麼慢性毒藥?……」

  話方至此,那青袍儒生,便即接口說道:「當然是慢性毒藥,我本想於完成一樁心願以後再死,但被你們這樣一加耽誤,卻根本無望的!」

  白樊素問道:「仁兄想完成什麼心願?」

  青袍儒生苦笑一聲,點頭說道:「好,反正時限業已不夠,我就告訴你們也罷!」

  語音至此略頓,反向白樊素問道:「你知不知道,我有樁特殊天賦?」

  白樊素搖頭答道:「人的稟賦,各有不同,我如何猜測得到?」

  青袍儒生在臉上浮現出一種得意神色說道:「我的最強天賦就是『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白樊素愕然問道:「你突然提起此事則甚?」

  青袍儒生答道:「當然有用,适才你們在菩薩潭邊鬧得天翻地覆之際,我只爬上半崖,便已大有收穫!」

  白樊素道:「大有收穫?我不懂你的意思!」

  青袍儒生說道:「那只『菩薩黿』在水面上,與奇胖醜婦,互相追逐的片刻之間,我已把『八臂昆侖』長孫玄鐫在它背上的『武學真詮』,完全記下!」

  狄華康恍然問道:「适才你唱的那支歌兒,就是黿背所鐫的『武學真詮』?」

  青袍儒生點頭答道:「這些有關武學的詩文不少,幾乎鐫滿黿背,尤其中央還有一些圖畫,似是八招精微劍法!」

  白樊素揚眉問道:「你匆匆一瞥之下,竟連詩文,帶圖畫,全都記下了麼?」

  青袍儒生得意說道:「當然,否則我為何要把那些詩文,當作歌兒,唱給我愛妻聽?」

  白樊素蹙眉說道:「你說甚麼?你方才便是對你愛妻的枯骨唱?」

  青袍儒生目中淚水又現,點頭歎道:「我愛妻是為了偶動貪念,想得『武學真詮』,才被『子午陰風』,把一位活生生的絕代紅顏,凍成枯骨,故而,我除了報仇以外,並要把黿背上的『武學真詮』,唱給她聽,了卻她心願,才會在九泉暝目!」

  狄華康問道:「你愛妻既被『子午陰風』凍死,你卻向誰報仇?」

  青袍儒生應聲答道:「當然是向『子午陰風』報仇!」

  白樊素「呀」了一聲,失驚叫道:「這可真是新鮮,人能向風報仇?」

  青袍儒生傲然說道:「怎麼不能?我為了報仇,曾費盡心血,勘察谷中風穴,並在其上鑿了不少洞穴,穴中實以強力炸藥,匯流排就設在我愛妻遺骨之下,只要我夫妻雙雙絕命,炸藥立爆,『子午谷』即告地裂天崩,另外開出了七個專門宣洩陰風的向天深洞!從此,『菩薩潭』,便可任人四季遊賞,沒有什麼朔望避忌的了!」

  青袍儒生說到此處,神色忽有變化,好似十分痛苦地,說道:「但如今既被你們撞來,耽誤了我把『武學真詮』,唱給我愛妻聆聽之舉,第二項報仇之事,卻仍非做到木可!」

  白樊素滿心想請青袍儒生把他所記下的「武學真詮」相告,但又恐怕會碰釘子地只好含混說道:「仁兄,你說你竟把黿背所載『武學真詮』完全背誦之事,我有點不大相信!」

  青袍儒生笑了一笑,淒然說道:「相信不相信在你,我如今毒力已發,無……無法提出證明來,給……給你們看了!」

  說到此處,似乎氣力將竭,勉強定了定神,向白樊素狄華康喝道:「我看在你們适才曾同情我夫妻遭遇份上,不願使你們同遭浩劫,請趕快讓開這『子午谷』外!」

  白樊素猶想再說,狄華康卻深知利害地,拉著他手兒叫道:「賢弟,我們走吧,這位仁兄,夫妻情義太重,愛妻既死,他便孤單獨活,亦覺毫無生趣,還是讓他完成殉情之舉,為武林中留段佳話便了!」

  青袍儒生向狄華康看了一眼,微微點頭,並從臉上浮現出一種表示感謝的淒慘笑意!

  白樊素無可奈何,只得隨同狄華康轉身,向「子午谷」外走去!

  他們走了沒有幾步,背後青袍儒生的歌聲又起,這回唱的是:

  「自然絕妙壯身法,子前午後君休錯。
  定氣凝神領心猿,兩手插抱趺足坐。
  識得生天太極初,此處便是身生路。
  瞑目調息萬緣空,念念均歸無靜土。
  氣透通天徹地寒,一吸一閉無出入。
  海波滾滾浪千層,撞入北方坎水渡。
  河車逆運上昆侖,白雲朝頂生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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