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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卜新亭笑道:「我正要去玉鳳姑娘靜居養病之處,巡查巡查,谷主只有這一位掌上明珠,委實出不得絲毫差錯,必須特別加強防衛不可。」

  宇文嬌想起傅天華傳書之事,不由冷笑一聲,卜新亭反應敏捷地,立即問道:「宇文姑娘冷笑則甚?莫非玉鳳姑娘的靜室左近,也曾發理敵蹤?」

  宇文嬌自然不肯說出實情,只向卜新亭搖了搖頭笑道:「傅天華大概也知卜大總管佈下天羅地網,不肯貿然前來,故而他雖有為女報仇之語,卻並未對我玉妹,採取更進一步的激烈的行動。」

  卜新亭笑道:「他不來算他運氣,我在玉鳳姑娘的養病靜室周圍,共設有七道厲害埋伏,傅天華若有蠢動,定中算計,多半可為谷主除此大患。」

  宇文嬌邊行邊自「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卜大總管竟把我玉鳳妹子,當做了釣鱉香餌,你那七道埋伏,佈置相當巧妙,連我和春蘭、秋菊等人,也絲毫無甚察覺。」

  卜新亭雙眉微蹙地,嘆息一聲說道:「我本以為傅天華一定上鉤,準備等釣住他後,再讓玉鳳姑娘,報復一掌之恨,誰知這老賊狡猾不來,如今只得把所謂『釣鱉香餌』,請淳于谷主親自擔任的了。」

  宇文嬌恍然有悟地,目光一亮說道:「卜大總管所設誘出傅天華之計,竟是要淳于谷主親自為餌地,廿冒奇險麼?」

  卜新亭「嗯」了一聲,點頭說道:「一來谷主神功,蓋世無敵,二來他更穿有護身寶衣,縱然冒險,危險決不會很大,故而,我才敢突出奇兵,下了這麼一著棋子。」說話之間,業已走到傅玉冰所居靜室左近,卜新亭遂向宇文嬌含笑說道:「宇文姑娘,你去招呼玉鳳姑娘吧!並代我致意,希望她早點復元,好參與殲滅南荒群寇之戰,看場熱鬧。」

  話完,略一揮手,便向傅玉冰所居靜室右邊的大片山樹陰影之中走去。

  宇文嬌目送卜新亭身形杳後,方進入傅玉冰所居靜室。

  傅玉冰見她回來,急忙迎前問道:「宇文姊姊,我黃大哥與穆二哥,把『大悲三藝』,練得怎麼樣了?」

  宇文嬌笑道:「一樣,一樣……」

  傅玉冰被她這兩句沒頭沒腦的答話,弄得莫名其妙地,一皺雙眉,望著宇文嬌,茫然道:「宇文姊姊,什麼叫一樣一樣?」

  宇文嬌道:「黃大哥和我一樣,穆兄弟則和你一樣,不是一樣一樣麼?」

  傅玉冰仍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地,搖了搖頭,向宇文嬌苦笑叫道:「宇文姊姊,你莫打禪機啞語好麼?穆二哥是怎樣和我一樣,黃大哥又怎樣和你一樣?」

  宇文嬌含笑答道:「黃大哥淺嚐便止,只習『無相神功』略增護身功力,豈不是和我一樣?穆兄弟也服了罕世靈藥,苦參奧秘,可望大成,豈不是和你一樣麼?」

  傅玉冰聽得好生欣喜,目注宇文嬌笑道:「姊姊說清楚點,他服了什麼罕世靈藥?」

  宇文嬌道:「服的是『昊天二寶』中的『再造九還丹』。」

  傅玉冰怔了一怔,茫然不解問道:「那『再造九還丹』,不是給了潘玉荷麼?又是誰有這大神通,能弄來給穆二哥服用?」

  宇文嬌拉著傅玉冰的柔荑素手,揚眉笑道:「除了既是你爹爹,又是穆兄弟恩師的那位傅老人家之外,還有誰能具有這大神通……」

  傅玉冰聽至此處,妙目中閃動淚光,淒然欲泣地,深蹙雙眉,接口說道:「我爹爹的神通,確實不小,能把這銅牆鐵壁的虎穴龍潭,當作無人之境,但他老人家既有如此神通,即為何不來和我見上一面?可憐我認仇為父,廿年有餘,連親生父母是個什麼樣兒,都……都……都從……從來不……不曾見過……」說至後來,傅玉冰已語音抽咽,話不成聲,兩行淚珠,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

  宇文嬌見了如此情況,心中忖道:「玉妹因渴念她爹爹,亟於一親親情,尚且如此悲傷,若是知道了傅老人家向我托孤,準備以死謝罪,追隨其恩兄穆星衡夫婦,於九泉之下的決定時,不知將悲慟到何等地步?」

  她心中動念,鼻間也酸,照樣地流了兩行珠淚!

  傅玉冰驀然發現宇文嬌也在流淚,愕然問道:「宇文姊姊,我是因感懷身世,觸緒興悲,你卻為何這等傷感?」

  宇文嬌邊自以袖拭淚,邊自搖頭嘆道:「玉妹孺慕情深,心中悽苦,你爹爹策劃復仇之事,何嘗不也費盡苦心?他老人家盱衡全局,不得不以整個武林禍福,及廿年深仇為重玉妹應該對你爹爹這種強自矯情舉措,多加體諒才好。」

  傅玉冰被她說得玉頰微紅,點頭答道:「我當然體會得出我爹爹的左右為難,避輕就重之意,只期望早點復仇雪恨,盪滅群兇,便可在他老人家膝下,旦夕侍奉,樂享天倫的了。」說到「旦夕侍奉,樂享天倫」之際,傅玉冰業已目中閃射出湛然神光,破涕為笑,玉頰上雙現梨渦,彷彿正是在她爹爹面前,承歡膝下模樣。

  宇文嬌越是看到傅玉冰的高興神情,心中便越是淒涼,雙目依然濕潤。

  微蘊淚光道:「常言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又道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宇文嬌俠肝義膽,本是性情中人,故而在這句話兒出口以後,又復控制不住情緒,珠淚奪眶而出。

  傅玉冰見狀大驚,急忙拉著宇文嬌的手兒問道:「宇文姊姊,我已經笑了,你怎麼還在哭呢?你突說出什麼『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以及『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等語,卻是什麼意思?」

  宇文嬌伸手攬住傅玉冰的細腰,與她同坐床邊,把語音放得極為柔和。

  緩緩問道:「玉妹,你休怪我說喪氣話,我來問你,關於你爹爹所策劃為你穆二哥報仇復產之事,是否兇險極多?」

  傅玉冰絲毫不曾遲疑,立即答道:「當然十分兇險,『神工谷』內,好手如雲,除了『天時』以外,『地利』、『人和』二者,均被淳于老魔佔盡,我們一切圖謀,都是在險中弄險。」

  宇文嬌點頭道:「既是在萬分兇險之中,則包括你我,及你爹爹傅老人家、黃大哥、穆二哥等,是否既可能僥倖成功,也可能慘遭……」

  傅玉冰仍然不加思索地,應聲答道:「成功、成仁,若能二者得兼,自然最好;否則,在一場生死交關的搏鬥中,定必有人成功,有人成仁,這幾乎人人皆知之理,姊姊問起則甚?」

  宇文嬌道:「完全成功,自不必談,萬一在我們人中,有所犧牲時,玉妹會不會經不得打擊,感情過分脆弱?」

  傅玉冰牙關一咬,以一種毅然神色說道:「不會,我深信我禁得起任何考驗。常言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要成仁取義,死得光明磊落,便雖死猶生,哪怕是我本人,我也毫無所憾。」

  宇文嬌連連點頭,並連連搖撼著傅玉冰的玉臂說道:「玉妹說得極對,你要切切記住你如今所說成仁取義,雖死猶生,我們應對死者一致敬佩,不可過分傷感之語。」

  她反覆揭示之下,倒把傅玉冰弄得有點迷惑起來,以兩道湛如秋水的目光,盯在宇文嬌的臉上,詫然問道:「宇文姊姊,你今天是怎麼了?說話之中,好像蘊有禪機?」

  宇文嬌失笑道:「是麼?我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竟有會打禪機的如此高深學問。」

  傅玉冰道:「怎不是打禪機呢?聽你說話之意,彷彿我們這群人中,定會有人遭遇到什麼樣的不幸事情?」

  宇文嬌嘆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玉妹業已說過,只是成仁取義,死亦留芳……」

  話猶未了,傅玉冰便噘著小嘴,不悅道:「宇文姊姊,你這嘴中怎麼老是死呀死的,聽來刺耳之極,我們雖不怕死,卻也不宜過於喪氣。」

  宇文嬌覺得自己伏筆業已作夠,使傅玉冰在心理上有了準備,遂趕緊改變話題,軒眉笑道:「好,玉妹既然嫌我喪氣,我們便改個話題談談,你行功怎樣?假如南荒群寇突來,雙方決鬥在即,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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