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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宇文嬌聽得一怔,心頭一陣酸楚,目中立蘊淚光,盯住黃衫容淒側問道:「為什麼不讓我去?大哥,你是磊落英雄,請你說老實話,是不是對我仍有點討厭?」

  黃衫客連搖雙手,濃眉深蹙道:「嬌妹莫要誤會,我若討厭你,又何必口是心非與你結成金蘭兄妹?」

  宇文嬌道:「那你為何不讓我同行?」

  黃衫客笑道:「共有三點原因……」

  宇文嬌道:「大哥請一一細說,小妹願聞其詳。」

  黃衫客取出酒壺,喝了兩口,含笑說道:「第一點原因,是嬌妹傷勢不輕,不宜作長途跋涉。第二,因為『離塵老人』的性情太已怪異,誰若未先得他允許而擅自進谷,必遭險厄,弄得灰頭土臉。我因上次去過,又有與沐賢弟同贈『紫麟之頭』的那層關係,或可無妨,而你卻……」

  宇文嬌點頭道:「我也久聞『離塵老人』性情很怪僻。」

  黃衫客接道:「第三,我想嬌妹利用這段時間為我調查一件事兒。」

  宇文嬌連點螓首道:「大哥儘管交代,我這火獠毛脾氣,就是閒不下來,只要有事可做,便不會寂寞。」

  黃衫客即先把「無所不知」杜百曉,要自己觀察沐天仇耳後有無「朱砂痣」,若有便須立刻報他知曉,並盡量勸止沐天仇勿在「終南山」附近走動等情況,細說一遍。

  接著又道:「我此去既係邀約沐天仇賢弟至此擒龜,難免不行近『終南山』左近,故想煩你趁此機會,遊遊『終南』,探聽其中隱居了什麼樣可能對沐賢弟有礙的兇邪人物,我們好準備一下……」

  宇文嬌凝注黃衫客笑道:「這任務有點無頭無腦,小妹雖願前去,但卻未必能達成所望。」

  黃衫客道:「能達成任務固好,否則也無所謂,總而言之,賢妹只要善於利用身份……」

  宇文嬌秀眉一挑,含笑道:「利用身份,你這『身份』二字,可是指的『黑道身份』?」

  黃衫客點頭道:「當然,要跟兇邪打交道,自然仍打著黑道旗號較為方便。」

  宇文嬌微搖螓首,嘆息說道:「想不到我剛跳出綠林,竟重作馮婦,再打上一個黑道旗號!」

  黃衫客失笑道:「嬌妹莫要為此感慨,你既屠刀早放,是個惡魔其外、聖女其中的活菩薩了!」

  宇文嬌笑道:「『活菩薩』三字我可不敢當!但只要大哥有命,我便百死不辭,甘下死獄就是了……」說至此處,想起一事,目注黃衫客道:「大哥,你去『中條』,我去『終南』,那我們怎麼相會呢?」

  黃衫客想了想道:「你在『終南山』醒目之處,多留些蛇形記號,用蛇頭指示目標,我和沐賢弟辦完事後,便前去找你。」

  宇文嬌道:「大哥是說等捕捉紅龜之後?」

  黃衫客點頭道:「正是。假如得手,我們便去找你,贈以『丹元』。否則也會去找你,再定捕龜之策。」

  宇文嬌目光如水,緊盯在黃衫客臉上,向他流送無限情意,嬌笑道:「大哥,我希望你能把這項計畫改一下,你把沐天仇邀來之後,先去『終南』找我,然後同來此地,如何?」

  黃衫客搖頭道:「這次分別不會太久,嬌妹何須如此惜別傷離?」

  宇文嬌嫣然一笑,點頭道:「一來,我確實惦記大哥,不願和你久別……」

  黃衫客見她語音微頓,含笑問道:「二來呢?」

  宇文嬌指著傷處道:「二來我要向那紅龜報一噬之仇。」

  黃衫客點頭答道:「好吧,我和沐賢弟先去找你吧!但萬一有甚特別原因,必須先去『橋山』,得手殺了紅龜,賢妹也不必生氣,只要把那紅龜所煉丹元,吞服解恨便了!」

  宇文嬌螓首連點,說道:「大哥說哪裏話來,小妹終身景從,無論你如何處置,我也決無生氣之事。」

  黃衫客又不是傻瓜,早從宇文嬌神色之中,領略芳心,如今再聽了她有意無意的「終身景從」之語,更不禁臉上發燒,心頭怦怦亂跳!

  他對於這位業已改邪歸正的武林女傑的款款情深,究竟如何應付,尚未拿定主意,故而不敢再與宇文嬌單獨相處,多作纏綿,以免感情衝動,失了理智。由此之故,他揚眉叫道:「事不宜遲,我們就要分頭辦事,嬌妹不要忘了要到處留下『蛇頭』暗記。」說完,把手一帶,黃衫閃處,便自飄然而去。

  宇文嬌以為黃衫客要與自己同行上一段路程,才會分手,如今見他說走就走,毫不留戀,不禁怔住,一雙妙目之中,立即淚光瑩瑩,似欲墜落!

  但女孩兒家對於男人心理,多能加以揣摩,宇文嬌不過把兩顆靈活眼珠連轉幾轉,便猜出了黃衫客如此匆匆而去之意。

  故而她目中雖已淚光瑩瑩,卻並未流下腮邊,玉頰上更自然地雙現梨渦,綻放出甜美嬌笑。

  黃衫客離了「橋山」,趕往中條,一路間心頭百感叢生,情緒異常複雜!

  當然,他心緒複雜,是在情理之中,因為自從與沐天仇在「離塵谷」分手以來,黃衫客經歷了不少的重要遭遇。

  拜謁杜百曉之意,原在求教怎樣尋取「蒼龍之皮」,誰知杜百曉對於「蒼龍之皮」並無所知,卻指定自己前去「橋山」「無底殺人坑」中,尋取「紅龜之甲」,結果,「紅龜之甲」不曾取得,卻眼見一位「玉面蒼龍」柳少亭,生葬於坑底流沙之下,不知這「玉面蒼龍」,是否與「蒼龍之皮」有關。

  此行之中,結識了一個自己生平唯一的紅妝密友。

  雖然,宇文嬌退出綠林,改歸正途,算得上是件功德,但她對自己隱已動了真情,意欲終身相隨,卻是怎生處理?

  尤其,從杜百曉口中聽得,沐天仇還有極為隱秘的身世之謎。

  他的右耳垂後,是不是有粒「朱砂痣」?假如真有,則這粒紅痣,又是代表什麼?

  若無紅痣,杜百曉便推斷有誤,若則不能接近「終南」,這真是令人難解之事,不知宇文嬌「終南」之行,可否探出些蛛絲馬跡?

  這些難測難揣的事,宛如一根根縱橫蛛絲,在黃衫客心中交織成一面巨網。

  他一面奔跑,一面尋思,企圖用自己經驗智慧,加以剖析。

  出了陝西,過了黃河,已離「中條」不遠。

  黃衫客心中難題,連一道也未解開。

  他苦笑一聲,在一道清冷山泉之下,把頭臉沖了沖,暢飲幾口,略定心神,暫把心中懸疑擱起,便略整衣冠,進入「中條」,走向「離塵谷」,他自忖,三個月期限未到,沐天仇定還在「離塵谷」跟「離塵老人」,一面養傷,一面苦參絕藝。

  誰知他剛到谷口,便瞥見一條俊挺人影,在那嵯峨亂石堆中,負手往來踱蹀。

  黃衫客雖然距離稍遠,並未看清,但知「離塵谷」內,從無外人走動,遂試行提氣叫道:「沐賢弟!」

  三字才出口,谷口亂石堆中那條俊挺人影,便身形疾閃,恍如電掣雲飄,飛向谷外。

  這位身著青衫的俊挺人物,果然是沐天仇,他邊自飛身出谷,邊自口中叫道:「大哥……」

  黃衫客也足下加勁,一縱而前,含笑問道:「沐賢弟,你怎麼在谷口負手踱蹀,不在谷中跟『離塵老人』參研絕學?」

  沐天仇臉上神色一變,目中微閃淚光!

  黃衫客大吃一驚,雙手把住沐天仇的肩頭,向他注目細看,詫異問道:「賢弟,你……你……你怎麼了?你曾遭『離塵老人』誤傷臟腑,傷勢已經完全復原無礙了麼?」

  沐天仇連連點頭,道:「多謝大哥關懷,小弟經『離塵』老人家悉心調理,不但傷勢早已復原,連內功真氣也大有進境。」

  黃衫客也看出沐天仇目中神光炯炯,毫無病狀,只是眉目間隱隱含悲。

  他不禁詫然問道:「為何你眉目之間,會露出悲戚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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