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濁世情鴛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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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殘地缺繞出竹叢,也堵住另一側。 「小女人,你一定是甚麼飛天夜叉。」霸王許威聲如洪鐘,得意已極:「綽號很嚇人,輕功的確可圈可點。膽氣更佳,居然敢從懷寧老店跟來。」 林內傳出一陣嬌笑,表示發笑的人心情愉快。 「出來吧!你願意隨老夫回集賢嶺嗎?」 嬌笑聲再起,沒有答覆。 五人不約而同,閃電似的向林裏闖。 「你們在林子裏趕鬼嗎?」小徑傳來嬌滴滴的語音,顯然就是在林內發笑的女人。 五人穿林而出,臉上掛不住,也大為吃驚,怎麼人反而遠在五六丈外? 小徑中穿青灰色夜行衣的女人,曲線玲瓏,隆胸細腰極為惹火,甚至近乎誇張,該高的太高,該細的又太細,像甚麼?像細腰蜂。 「你們一出許家大院,我就跟來了。你們在懷寧老店與錦衣衛的人打交道,我一清二楚。」女人銀鈴似的語音,語氣含有諷刺味:「你們能發現我從懷寧老店跟來,已經是很了不起啦!」 女人的話,有如打了他們一耳光。 更難堪的是:他們並不知道女人是從懷寧老店跟來的。霸王許威的話,僅是信口猜測而已。 女人的話意極為明顯:他們一出門就被盯上了,躡至懷寧老店,跟到這裏。 如果不是有意現身,他們根本不知道有人跟蹤。 「老夫似是輕估你了。」霸王許威不但心驚,也感到憤怒:「你真是他們所要的飛天夜叉?」 「不是。」 「葛春燕?飛燕?」 「也不是。」 「你是誰?」 「我姓李,李鳳。」 「你存心給老夫過不去?」 「不,來警告你。」 「甚麼?你……」 「你給我聽清楚。」李鳳截斷他憤怒的叫吼:「你有很多狐鼠可用,很可能發現桂星寒的行蹤。記住:我要活的桂星寒,死傷唯你是問。」 「可惡……」 天殘一閃即至,狹鋒刀似奔電,刀光一閃,李鳳被斜劈成兩截。 太快了,那是無法躲閃的致命一擊。 一刀奏功,天殘斜掠出丈外,轉身得意地察看自己的傑作,這一刀得心應手美妙極了。 老魔突然打一冷戰,毛髮森立。 李鳳的身軀,本來是被刀分開的,這時卻緩緩併合,徐徐恢復原狀,既沒有血流出,也沒倒下。沒錯,定睛再看,確是一個完整的人,活生生的美女。 「記住我的警告,不然,哼!」李鳳不笑了,語音轉厲:「我要你們神形俱滅,集賢嶺許家大院,將在片刻間從人間消失。」 所有的人,皆清清楚楚看到天殘突襲,一刀砍中了李鳳,怎麼人毫無損傷?難道是眼花了? 「你……」霸王許威大駭,當然相信不是眼花而產生的錯覺。 「千萬不要忽視我的警告。」 「老夫……」 李鳳的身軀,突然縮小,幻化為一道輕煙,夜風一吹,流瀉而散。 「妖術!」天殘駭然大叫,刀幾乎失手掉落。 五人不約而同,如見鬼魅般撒腿狂奔。 *** 雙蓮寺是府城三大叢林之一,但寺內的和尚不足三十人,都上了年紀,很少與權勢人士往來,因此香火不旺,苦行清修默默無聞。 寺前的小街形成市場,是城內消閒的好去處,有幾家酒坊食店,夜市時高朋滿座,白天食客並不多,近午時分也沒有幾個食客光顧,須在申牌後才有大批食客湧入,街上白天行人也不多。 鬧江蛟胡偉神色沮喪。與一位魁梧的食客,隔桌喝悶酒,已經喝了三斤花雕,臉色發青,酒量不錯。 魁梧大漢正相反,喝了三壺酒,紅光滿面。 「胡兄,不要再一口接一口灌好不好?悶酒愈喝心愈煩,想開些不就沒事啦!」魁梧大漢勸別人不喝,自己卻倒了一碗,一口喝了一大半:「世間事有許多不能斤斤計較,不然鐵定日子難過。」 酒肆中食客不多,小貓三個五個。他倆這一桌遠在壁角旁,附近幾桌空蕩蕩,連店伙也無精打采,躲在店堂一側打瞌睡。白天生意清淡,養足精神夜市才好招呼食客。 身旁來了一個人,是神拳鐵掌尚懷玉。 「日子難過也得過,人活著本來就艱難。」神拳鐵掌拖出條凳落坐,向遠處的店伙,打手勢示意加碗筷酒菜,向魁梧大漢頷首表示打招呼:「他的手下弟兄,被人脅迫做跑腿,滿江放眼線捉人。他挨了幾記狠的,成了缺爪的蛟,所以心裏不痛快。」 「你也差不多,老哥。」鬧江蛟的笑,比哭更難看:「你那些徒子徒孫,全被趕到江岸各村鎮,毫無代價地替別人搜村盤查,配合捕快做跟班。你比我稍幸運些,沒被打得鼻青臉腫。」 「罷了,咱們是霉運當頭的難兄難弟。」神拳鐵掌嘆了一口氣,一臉無奈相:「兄弟姓尚,尚懷玉,匪號稱神拳鐵掌,是胡老哥的老鄉鄰。」 「在下姓熊,熊海。」魁梧大漢抱拳為禮:「久聞大名,有幸識荊,深感榮幸。請多指教。」 「算了吧!熊老兄別客套,兄弟小有名氣,便已經受小名氣所累了,名一大,可能就遭殃啦!我和胡老哥,就是活榜樣。」 「哦!兩位有了困難? 「別提啦!洩氣之至。兄弟的綽號固然有點誇張,但畢竟還算有點分量,真是拼命,兄弟還算不輸於人。但碰上一些不能與不敢和他們拼的人,就只好認命了。熊老見膀闊腰圓,必定孔武有力。 「還過得去啦!」 「兄弟的拳腳,真的還過得去。」 「在下也不弱,能使用十二斤的降魔杵,單手攻擊揮舞自如。兩位,相見也是有緣。又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兩位如果有困難,但願在下能助兩位一臂之力,何妨提出商量,或許可以找出解決之道呢!」 店伙送來了碗筷酒菜,神拳鐵掌客氣地先敬酒。敬完酒,便將這兩三天的變故簡要地說了,當然也有所保留,而且隱下有人傳話,禁止本城的弟兄,貪圖賞金者嚴懲的事。 「他們最後一步棋,下得真陰毒。」鬧江蛟酒意上湧,咬牙切齒義憤填膺:「熊老兄,你也是江湖闖道的人,想必知道咱們江湖人,道義為先。不論是白是黑,都有必須遵守的道義行規。」 「在外面混的人,不論他怎樣強調理想和抱負,說穿了,總脫不了名利二字。」神拳鐵掌加以補充:「爭名也好,奪利也好,都必須知道該不該爭,該不該拿。錦衣衛辦案,與咱們風牛馬不相及,他們無權要求,更無權脅迫我們無條件替他們賣命跑腿。那天斬邪刀咱們一無所知,無仇無怨;他犯了何種大案,他們也不肯言明。咱們這些混世的人,日後還得在江湖走動,為何要捲入這種是非裏?日後天斬邪刀的親朋好友登門問罪,咱們怎麼說?他娘的!真是豈有此理。」 「那些混蛋的毒棋,是把咱們安慶的有頭有臉人物,壓得抬不起頭來,聽任他們驅策奴役。然後扯出那些兇殘惡毒的邪魔外道,接收咱們的地盤,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脅迫咱們的弟兄,聽任他們擺佈了。」鬧江蛟眼中,噴射出怨毒的光芒,拳頭捏得緊緊地:「所以,我鬧江蛟只能孤家寡人來酒肆買醉了。」 「咱們本城的幾位大爺,已經被整治得大半成了殘廢。今後,是邪魔外道的天下了。」神拳鐵掌痛苦地捏碎了一隻飯碗:「那些混蛋再逗留幾天,天知道要有多少人被逼死?我……我打算……」 「我也打算拼。」鬧江蛟一掌拍在桌上,碗盤亂跳:「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沒有甚麼好怕的。咱們混世的人,絕不會貪生怕死。」 「兩位,冷靜些。」熊海加以勸解:「須防隔牆有耳,誰敢擔保這裏沒有他們的眼線?」 「不會有,熊老哥。他們都在忙,能用的人全派上了用場。本城的弟兄也大半被迫派出做跑腿,他們也不會吃裏扒外出賣自己人。」 「你們如果查出天斬邪刀……」 「那得看他的造化了。」鬧江蛟長嘆一聲:「如果是咱們的弟兄發現,而又沒有那些混蛋在場,多半會裝聾作啞。那些混蛋逗留不了幾天,而咱們的弟兄,爾後還得在本地混呢!」 「我在想,也許我幫得上忙。」熊海淡淡一笑。 「怎麼說?」 「天斬邪刀一定被迫得不耐煩。」 「不煩耐又能怎樣?那些混蛋多如過江之鯽,每一處地方,不但飭令官府協助,更脅迫該地的龍蛇聽命,狗多咬死羊,他毫無機會。畢竟他也是咱們的江湖同道,我希望他不要走這條路來。」 「我想,該是他反擊的時候了。」熊海自言自語。 「你說甚麼?」 「我說,他應該反擊。」熊海說:「一頭惡狗追你,你如果抱頭鼠竄,狗一定把你的腿當大餐。假使你拾起一塊磚頭,或者撈起一根木棍,結果將完全不同,再兇惡的狗,也不敢無所顧忌地撲上來。」 「這是常識呀!」鬧江蛟說:「但他要對付的不是狗。」 「差不多啦!也許,他需要你們幫忙。」 「幫甚麼忙?」 「那些混蛋,不是脅迫你們相助嗎?」 「是呀!」 「幫倒忙你們總該會吧?」 「幫誰的倒忙?」鬧江蛟沒會意過來。 「幫那些混蛋的倒忙。消息真真假假,兩面通風報信,重要時刻倒拖一把,甚至倒打一耙。這些把戲,你們不會變嗎?」 「咱們是行家。」 「好,敬行家一碗酒。」熊海乾了一碗酒:「如不及早反擊,等他們愈聚愈多,那就來不及了,日後哪有好日子過?跟隨他的人,也感到不光彩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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