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濁世情鴛 | 上頁 下頁
一一四


  眼看要展開一場大混戰,大廳內奔出五個衣著華麗的人。那位年約半百,相貌威猛的人,將長衫的下襬掖在腰帶上,雙手捧著烏光閃亮的霸王鞭。

  「住手!」這人聲如乍雷,威風凜凜有如霸王再世:「登門搶劫,你們眼中還有我霸王許威在?誰是首領當家?站出來說話。」

  宅中人應變的急度十分迅捷,片刻間便聚集了五十個人則上,四面合圍,人數多了一倍。

  沉喝聲令人心驚,惡鬥倏然中止。

  方世傑一照面便被一拐震飛,感到心中發毛,再發現兩名待衛並不能穩佔上風,更是心驚。

  發出一聲信號,他的人迅快地結陣。

  「南鎮撫司捉拿欽犯的人,我,侍衛方世傑。」他獨自上前,乾脆冒充侍衛的頭銜:「你這裏是集賢嶺許家大院嗎?」

  霸王許威大吃一驚,其他的人也臉色一變。

  捉拿欽犯,這是破家滅門的大災禍。除非是無家無業的亡命,不然必定被南鎮撫司四個字,嚇得魂不附體,有如大禍臨頭。

  霸王許威心中一懍,但並不真的害怕。

  「在下正是許家大院主人許威。」他硬著頭皮打交道:「許某是本府正正當當的百姓,地方的士紳,你們趁黑夜蜂擁而入,捉甚麼欽犯?」

  「本官不管你是甚麼人,王親國戚本官也可以任意捕拿。傍晚時分,你窩藏了來自桐城的欽犯,一男兩女,男的叫桂星寒,你敢否認嗎?」

  「草民傍晚時分,的確接待三位賓客……」

  「叫他們出來!」

  「他們不是一男兩女,而是兩男一女,男的也不叫桂星寒,你們弄錯了。」

  「廢話!叫他們出來。」

  大踏步出來了兩男一女,穿兩截式村夫村姑裝,挾了劍,年紀都在四十上下。

  「在下姓謝,謝明達。」為首的人虎目炯炯有神,人才一表:「這兩位是舍弟謝明遠,拙荊譚珠,咱們從六安州動身返回江西九江故里,一早從桐城來,在許家作一夕停留,明早買棹西上。但不知誰把在下當成桂星寒欽犯?在下沒聽說過這個人。」

  許家大宅距城十五六里,並不知城中所發生的事故。方世傑是昨天趕到的,今天才正式要求安慶群雄,協助他捉拿欽犯,許家的人怎麼可能知道?何況他們需要在家等候貴賓光臨。

  侍衛們不知道謝明達是何方神聖,方世傑也沒到過江南,對江南的風雲人物所知有限,當然也不知道謝明達兄弟的底細。

  天權仙女卻臉色一變,暗叫不妙。

  「那是廬山雙兇,天兇地兇兩個殺人兇魔。」她附耳向方世傑低聲說:「搶先動手的兩個老鬼,就是天殘地缺一代魔頭。很糟,今晚這裏群魔亂舞,恐怕全是殺人不眨眼,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鬼,如果不好好處理,恐怕咱們過不了關。」

  方世傑的江湖知識,比天權仙女差遠了,天權仙女說這些人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鬼,他哪能不信?錦衣衛嚇唬官民百姓,可以予取予求,對付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兇魔,不會產生任何嚇唬作用。

  「水蛇張六,水鼠李九,給我滾出來!」他扭頭怪叫如雷。

  二十餘個人你看我,我看你。

  「兩個傢伙並沒進來,他們跳不過院牆。」有人高聲回答。

  「去把他們拖進來。」他暴怒地叫。

  一個人轉身走了,開了院門找尋,片刻重新回到現場,垂頭喪氣。

  「人不在,跑掉了。」這人苦笑著說。

  「方大人,怎麼一回事?」霸王許威是主人,必須上前打交道。

  「有兩個人密報,你這裏窩藏欽犯。」他硬著頭皮說:「欽犯有三個人,從桐城來。」

  「那兩個蛇鼠張六李九,大人也相信他們的話?」霸王許威有哭笑不得的感覺:「本府有好幾個以蛇鼠為綽號的人,但都不叫張六李九。方大人,你被人愚弄了,有人故意嫁禍,寒舍也鬧了個雞犬不寧。」

  「混蛋!我要剝他們的皮。」他憤怒地大罵。

  「恐怕你再也找不到他們的鬼影了。這兩個混蛋可惡,我也要查。」

  「我這就回城查。打擾了,告辭。」

  「方大人諸位辛苦,不送。」

  三十餘個人,氣憤填膺返城。

  另兩批人也撲了個空。入城查的一批,查出是三個窮水夫。在東門蓮湖門附近查到的三個人,是在小孤山江面,被水賊搶光了的落難水客。

  白忙了一夜,方世傑氣得七竅生煙。

  ***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半點不假。

  霸王許威是宇內兇魔,而且人手眾多。這種人不欺負別人,已是阿彌陀佛了,誰還敢欺負他們?南鎮撫司的人不敢在泰山頭上動土,除非調動兵馬進襲,而方世傑又不敢調動兵馬。

  滄海神犀可就不同了,他本身就是府城民壯的總旗。地方不靖一旦有警,需要調動民壯,他就是總指揮,聽命接受節制。

  在私,他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有家有業,家宅就在城外。

  這種人,正是可以任意宰割的好對象。

  一早,三十餘名將爺,佔據了萬松山黃家大院。

  一門老少包括莊丁佃戶,全被囚禁在東跨院內。

  大廳成了大堂,方世傑與四位侍衛,成了問案的大老爺,高坐堂上威風凜凜。

  滄海神犀與大院的六個執事人員,站在堂下接受盤問,雖然不曾加綁上銬鏈,也沒勒令下跪,但囚犯的身分已經確定,受刑吃苦恐怕在所難免。

  堂下兩側,十名侍衛像是站堂官,也像是在御前列班,更像掌刑人。

  「你還敢強辯?還敢否認那些虛報消息,引在下上當的混蛋不是你的人?」方世傑把案桌拍得砰然怪響,聲色俱厲擺足了威風:「說,你何時可以把人交出來?」

  已經訊間了許久,火氣愈來態旺。他是一個主觀性極強的人,一口咬定的事絕不會更改。

  「我仍然是一句話,我不認識你所說的人是誰,怎能把人交給你?」滄海神犀可能已吃過苦頭,說話有氣無力:「你那種信口出重賞的手段,難免會引來一些打抱不平的人不滿。我只能告訴你,我絕不可能差遣人去騙你們,不會用我的身家性命來冒險……」

  「再給他幾下!」方世傑拍案怒吼。

  上來兩個人,一個架住了滄海神犀的雙臂向後扳,一個在小腹上連下三記重掌。練了內功的人,小腹不怕打擊,但碰上了內功更高明的高手,功深者勝,小腹同樣禁受不起重擊,大腸小腸很可能因打擊而糾結,痛得眼前發黑。

  滄海神犀的功能聚於頭部,小腹難禁內家重拳的打擊,嘔了兩聲,痛得臉色發青、

  「再問你一次。」方世傑聲色俱厲:「那幾個人目下躲在何處。」

  「我……我……我不知道你……你所說的人是……是誰……」滄海神犀痛得在地下蜷縮成一團,說的話幾難分辨字音,口角有血溢出。

  口角有血溢出,表示腰以上曾經受到重擊。小腹再挨了幾下,普通的人可能難以救治了。

  「你們。」方世傑指指其他六個執事人員:「你們仍然不說嗎?」

  「你打死我們也是枉然。」一個執事人痛苦地說:「我們從不過問外事,怎知道到底發生了何種事故,能說甚麼呢?」

  出來六個人,一人對付一個,一陣拳腳交加,片刻間,六個執事仆而後起,最後再也爬不起來了,有三個斷了手或腳,哀號聲令人惻然。

  「你……你太過……分……了……」滄海神犀仰天長號。

  「打!」

  兩個人抓住了滄海神犀,把他當成練拳的沙袋。

  「用分筋錯骨手法讓他快活。」方世傑怒不可遏,被滄海神犀忍痛的神情激怒了。

  受到分筋錯骨手法折磨過的人,即使用輕手法,沒將筋拉開,沒將骨完全移位,也將成為殘廢,除非有仙丹妙藥及時救治。

  片刻,滄海神犀似乎成了一堆爛肉。

  「把他們丟下地窟,我們再去找其他的地方龍蛇盤問。」方世傑問不出所以然,但也知道不能再逼了。

  不久,他帶了八個人,氣勢洶洶進城,去找本城另一位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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