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濁世情鴛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沒有座騎,只好靠兩條腿了。

  一口氣逃出十里外,已是破曉時分。

  「不能走大道。」桂星寒腳下一慢:「又多了一批強敵,他們會循大路窮追,把我們追得上天無路,吃定我們了。」

  「你打算怎麼辦?拼了?」飛天夜叉問。

  「拼?別說傻話了,蟻多咬死象,我可不想被他們剁成肉醬。先找小路,再找村民問去向。」

  前面有一條岔道,向右伸,比大道小不了多少,可以看到車轍。

  見路便走,哪管路通向何處?這叫做慌不擇路,在人地生疏處逃亡,真不是愉快的事。

  又走了十餘里,路一分為二,仍然沒看到村莊,望眼全是樹林或曠野,可知愈走愈偏僻,再埋頭急走,可能會迷失在這一帶的荒野裏。

  「該死!這地方的人,怎麼這麼懶?岔路該豎路碑的呀!」桂星寒嘀咕著埋怨。

  「這地方哪來的石頭?」葛春燕一點也不著急,反正桂星寒會帶她們走。往何處走,無關宏旨。

  「總該用木製將軍箭是不是?」

  「大寒哥,你何不向本地的人建議?」飛天夜叉心情也開朗,有談笑的心情了。

  其實她是有心人,比葛春燕會用心機,不著痕跡地改了稱呼,甚至臉都不紅。

  桂星寒對封飛瓊說,她和葛春燕是小妹,順理成章加上一個親暱的哥字,也是理所當然。

  「建議?我揍他們一頓。」桂星寒沒留意稱呼上的變化,往右面的路走:「最近的村落必須負責,連縣大爺也要負責。」

  「你發起牢騷來了,罕見呢。」葛春燕趕前兩步,突然臉一紅:「昨晚我和林姐心中驚慌,怎麼可能一上床就睡著了?」

  「而且噩夢連連,真受不了。」飛天夜叉也臉一紅,想起夜中的情景。

  她寧可死在桂星寒的刀下,那時的心態代表甚麼意義?當然那一刀她不可能架住,她也不想架住。

  幻劍飛衛逼她殺桂星寒,簡直豈有此理。

  「那些臥室,窗花是新貼上去的,花紙用一種可以令人精神迷亂的藥浸透的,慢慢化為氣體洩放出來。另一些法器和神智崩潰的藥物,藏在牆內從磚縫釋出,太過技巧,所以我們查不出可疑事物。」

  「你不怕?」

  「這一類藥物,性質都差不了多少,那就是所謂裂魂煉獄。我一發覺有異,可來不及了。為了助你們度過難關,我無法分身反擊。真奇怪,這家人到底是何來路?有機會我真得進一步追查,以免日後上當。」

  「你和那個姓封的妖女,打情罵俏可親熱呢!」

  「我如果不輕輕鬆鬆胡纏,表示我什麼都不在乎,那麼,天知道結果如何?我輕鬆談笑風生,在暗中準備不毒手的人就會焦急了。你兩個鬼丫頭,竟然毫無警覺心,我一看到兩把刀出現在你們的背心上,我膽都被嚇破了。幸好我福至心靈,用機智扳回劣勢,好險,你知道嗎?」

  「謝謝你如此關切我們,大寒哥。」飛天夜叉激情地抱住他的虎腰,將臉緊貼在他的肩後背上。

  她知道自己在流淚,歡喜得流淚。

  「大寒哥。」葛春燕也信口改了稱呼,挽住他另一條手膀,聲音抖動:「我真希望你能答應妖女的條件,我和林姐算不了其次……」

  「你兩個丫頭都給我閉嘴。」桂星寒苦笑:「就算他們捧我做皇帝,我也不會答應為他們效忠。你們就會鑽牛角尖,不會往好處想嗎?喂!你們沒感到奇怪嗎?」

  「奇怪什麼呀?」飛天夜叉躲在他後面問。

  「我們怎麼如此倒霉?擺脫不了他們的追蹤,已經夠狼狽了,再不斷碰上更強更霸道的人暗算狙擊,簡直是雪上加霜。這些意外實在沒道理,我們根本不認識他們,沒有任何利害衝突,為甚麼?」

  「一定是我們三人都在走霉運,一定。」葛春燕拍拍自己的腦袋:「你看我?一出門就禍事接二連三。第一次出門替張家辦事,就碰上最不好惹的彌勒教妖人干預,接著是一連串的逃命……」

  「你少廢話,我們並非真的在逃命呀!」飛天夜叉搶著說:「如果真的是在走霉運,可能是我帶來的。聽說,手風正旺的人臨時改行,就會轉盛入衰,可能一背三年。至於何時可以時來運轉,得看老天爺的臉色了。」

  「咱們走遠些,就可時來運轉。」桂星寒腳下一緊:「咱們辛苦些,盡量避免與人接觸,我不信他們真有洞燭未來的神通,能動用天兵天將,差使城隍鬼卒,追蹤得千準萬確。趕兩步。」

  避免與人接觸,這是逃亡者的金科玉律。追蹤的人就沒有線索可查,只能憑經驗猜測逃亡者的去向,因此成功率不大,浪費時日,可能永遠失去逃亡者的蹤跡了。

  ***

  龍虎大天師有三個兒子,以及不少義子義女。

  他到底有多少子女,恐怕連他的親生子女也弄不清。

  他的三個外界所知的兒子、叫大仁、大義、大禮。這三個兒子之所以為世人所知,是因為這三個兒子同時被捕囚入天牢,同樣在天牢三進三出,最後一次出獄,從此父子四人便失去蹤跡。

  錦衣衛中有他們父子四人的底案,但從此不再追究而束之高閣。此中秘辛,只有嘉靖皇帝,以及幾個相關的文武佞臣知道。

  總之,這件轟動天下,導致四五十位大臣抄家殺頭,一直就由皇帝本人操縱的真假李福達大案,就此不了了之,沒有人再敢提及了。

  錦衣衛的高階層人士,當然心知肚明,即使知道某些人是彌勒教妖人,也不加過問裝聾作啞。

  方世傑的十四個人,當然不會與吳用這些人正面衝突,彼此保持微妙的相安局面,也保持必要的戒心。除非發生嚴重的利害衝突,不然誰也不想打破這種微妙局面。

  這次如不是李鳳處理不當,殺了錦衣衛幾個人,雙方絕不會反臉成仇。

  錦衣衛的人也抓不住確證,無法證實李鳳的身分,也就無去真正反臉興師問罪,只能退一步不相往來。

  李鳳這次與吳世(大少主李大仁)走在一起,但她已經隱去李鳳面目,因此方世傑這些錦衣衛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她就是李鳳。

  其實方世傑、冷劍天曹、陳百戶,甚至桂星寒,都曾經在新鄭縣衙見過李鳳的真面目。這女人的化裝易容術,的確十分高明。

  不相往來的局面,終於在丹陽別業被打破了。

  李大仁知道情勢危急,立即與方世傑商量對策,將丹陽別業主人的身分說出,曉以利害,雙方終於同仇敵愾,捐棄成見正式攜手合作同度難關。

  李大仁的妖術道行頗高,二十餘名弟子都是可派用場的高手,加上錦衣衛十四個武功超絕,勇悍絕倫的侍衛,實力空前強大。

  雙方的人同心協力,由李大仁主持佈陣,把住宿的客院佈成金城湯池,據險死守等候天亮。

  如果沒有李大仁指揮,方世傑勢必突圍,很可能死傷慘重,李大仁也將受到牽連而損兵折將。

  已經知道有警,客院所設的禁制,難不倒李大仁李鳳兄妹,一一加以破解,毒物也無法造成傷害,內部威脅消除,外面封家的人也就不敢貿然發起攻擊。

  天終於亮了,防守的人磨拳擦掌準備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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