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濁世情鴛 | 上頁 下頁 |
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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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中,虎形人取下面具,露出本來面目,是一位相貌威猛的中年人。 其他的虎形人,已經不見了。 「呵呵!周大人,你真會生氣,宰了這個傢伙?」潘大爺笑問。 「嚇嚇他而已。」周大人苦笑:「陸都堂不願有傷君心,皇上曾經暗示,要都堂不要管彌勒教的事。都堂從安陸用四百里飛傳手令,要我們相機行事。他真要惹火我,我的弟兄會下手的。」 「都堂真的很看重天斬邪刀?」 「是的,說那是一條正直剛毅的好漢。」 「都堂沒看錯人。」潘大爺翹起大拇指:「我陳兵逼他,用打天下來引誘他,反而挨了他一頓教訓,真不錯,希望日後能為都堂效力,這種人實在太少了。」 「都堂已在著手積極籌畫,羅致人才,準備成立另一組人,專門對付彌勒教一類江湖敗類與不肖的豪霸。我們這個飛虎營,性質是對內的,辦起事來縛手縛腳,處理棘手的事常有無力感。日後成立,我希望參與,可以放手大刀闊斧轟轟烈烈幹一場。也許有一天,我會和這個刀客聯手出擊呢!」 「你認為妖人們收拾不了天斬邪刀?」 「我沒見過天斬邪刀,但從他在新鄭的表現估計,彌勒教的妖人如想收拾他,不啻癡人說夢。」 「你要不要跟去看看?」 「不必了,我得趕回南京,留意陳百戶那些人的動靜。那傢伙很精明,估計之精令人佩服,他居然斷定天斬邪刀必定走陳州,披星戴月趕到南京調人手,要在天斬邪刀到達江邊,乘船上荊州之前加以搏殺。他不敢不顧警告趕來陳州行兇,必定在江邊佈網守候。」 「他們將付出可怕的代價。」 「都堂恨透了這些吃裏扒外的子弟,這些混蛋不但趨附武定侯,甚至還替嚴嵩父子做走狗,讓天斬邪刀多殺幾個,就少一些麻煩。錦衣衛不加以整頓,背叛的人將愈來愈多,真煩人。你要不要到南京散散心?」 「我哪能走得開?陳蔡四府的民心,的確有點浮動,兩年的天災,真把百姓拖慘了。」 「我下午動身。到南京走走吧!這裏不會有事的。」 「以後再說吧!」 陸柄是錦衣衛的指揮使。錦衣衛有不少人,受到武定侯、嚴嵩父子等奸佞權臣收買,吃裏扒外公然背叛,陸指揮真也無可奈何。 飛虎營是陸柄的第一個親自指揮的組織,南北分駐。 這次隨駕南幸,返京之後隨即成立另一組織鐵血鋤奸團。他本人在天下數處要地,建造秘密的園林別墅,作為鐵血鋤奸團的活動聯絡站,懲奸除霸雷厲風行。 他這些親信子弟,不稱他指揮使,稱陸都堂,也簡稱都堂或陸堂,全都是忠心耿耿的死士。 飛虎營行動之快捷,有口皆碑,一晝夜趕三百里是常事,所以稱飛虎。 *** 過了商水城,已經是未牌末,問清了去向,馬不停蹄奔向項城。 逃的人最重要的是,盡快遠走高飛,走得愈遠愈好,才能擺脫追蹤者。 這條小官道很少有外地人行走,可以放蹄飛馳。可惜座騎不爭氣,這種匆匆購買的普通馬匹,哪能勝任奔馳?已經走了七八十里,腳程比徒步似乎更慢些,就這樣一步步向南行。 三人並不急於趕路,估計應該擺脫追蹤的人了。即使想趕路,也力不從心。 再走了十餘里,三人乖乖下馬,牽了將力竭的座騎,一步步向南又向南。眼看晚霞滿天,路上行人絕跡,舉目遠眺,五六里以內鬼影俱無。路兩側是荒原曠野,看不到麥地。 沒有麥地,表示沒有村落。 得找地方投宿,這三匹糟糕的馬,還得好好照顧,人需食物馬需草料。可是,沒發現村落的形影,不但食物沒有著落,宿處更成問題。 愈走似乎愈荒僻,心情愈焦躁。 「這鬼地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飛天夜叉發起牢騷來了:「荒林、野地,除了鳥獸之外,不見山水村落。大寒,我們到了甚麼地方了?」 「可能是陰陽界。」葛春燕也大為不耐,隨聲附和:「天孤地寂,野曠人稀,天黑之後,我保證一定群鬼出沒,魑魅橫行。大寒,今晚鐵定要挨餓,要不要未雨綢纓,先打幾隻鳥充饑。」 「哪來的鳥?這玩意能吃。」飛天夜叉指指左近矮林的飛鳥,體型大渾身黑,是烏鴉。 烏有千百種,並非每種都能吃。 晚霞滿天,倦鳥歸林。的確有許多鳥飛翔,但都是小鳥。 那些吵死人的烏鴉,數量似乎多得驚人,一群群一堆堆亂飛聒噪,根本不怕人,體型最大。但這種不吉利的鳥中強盜,肉難以下嚥。一些餓慌了的人,寧可吃烏鴉的同類喜鵲,雖則喜鵲的肉同樣不可口。 「你以為會有天鵝、雁雉讓你打?」桂星寒笑了:「獵野雉,你得到樹林下去趕。我也不知道這裏是甚麼地方,反正必定已經到了古代的項國,沒錯。」 「真是豈有此理。」飛天夜叉說:「似乎每到一處地方,就有一個古國。我想,久遠久遠年代之前,這附近必定二十里一個國,三十里一個王。」 「你說對了,確是如此。」桂星寒正經八百不像開玩笑:「那時候,一個家族就是一個國;一個群族,就有一個王。後來人多了,為了爭生存,你趕我,我滅你,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只關心挨餓的事。瞧,前面是不是有村落的影子?」葛春燕雀躍地歡呼:「住宿填五臟廟的問題解決了,南無阿彌陀佛!五行有救。」 「南無阿彌陀佛是佛,五行有救是道。」飛天夜愁容盡消,高興起來了:「小燕,為圖一時安逸,你連佛帶道一起抬出來禮拜奉承了,沒出息。」 兩三里外,暮色蒼茫中,隱約可以看到整齊的樹林和幾株高大的白楊。 還有一座長崗,崗上松林似海。 有整齊的樹林,表示可能是果樹。表示是人栽種的作物,不是野林。 這一帶沒有山嶺,視界有限,沒有高的物體分辨位置,無涯的林梢盡頭與天銜接,走上三兩天,還不知身在何處,必須找到村落,才能知道置身於何地。 「走啊!至少今晚不用在荒郊露宿挨餓了。」桂星寒也興高采烈歡呼。 三人牽了三匹疲馬,腳下加快。 *** 路左伸出一條小徑,小徑盡頭有燈光,似乎遠在里外,燈光搖曳忽明忽滅,那是因為有樹林相隔,才發生搖曳明滅現象。 已不容許他們猶豫,不假思索牽了座騎進入小徑。 不足一里,兩盞長明燈籠呈現眼前。 「不是村落。」桂星寒在燈籠下發怔,有點進退失據,不知是否該繼續前行。 兩根有如神道碑似的石碑柱,長滿了石苔,在燈籠的光芒映照下,可以分辨碑柱的大篆字。 右柱上刻的字徑尺見方:揚州絕域。左柱上的字體字徑相同:丹陽別業。 「甚麼意思?」飛天夜叉訝然問。 「揚州、丹陽,都是地名呀!」葛春燕也大感驚訝:「我聽說過這些地方,都是江南勝地。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確是地名。」桂星寒說:「揚州丹陽,一在江北一在江南,到南京就可以知道這些地方了。至於絕域……唔!是有點古怪……甚麼人?」 他放掉韁繩,轉身警覺地沉喝。 天已全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四月下旬沒有月亮,星光也被蔽天的枝葉遮住。 小徑兩側是結實累累的桃林。一聲輕咳,踱出兩個背了行囊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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