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濁世情鴛 | 上頁 下頁
九四


  「彌勒教方面,我不清楚。錦衣衛方面的消息,我瞭解大概,並沒深入,已經令人吃驚了。」

  「武當弟子介入?」

  「是的,俗家弟子以入雲龍為首。那些老道我一個也不認識,我本來就不曾在江湖走動過。實力最大的一批人,是武定侯郭勳的家將和門客。」

  「哈!那混蛋侯爺是不好惹。」桂星寒本能地手撫上了刀把:「他在山西開府,豢養不少身懷奇技異能的門客,文武俱備,隱然有異志。龍虎大天師父子,就是他的門客。哼!他最好帶了狐群狗黨滾回山西。」

  武定侯在山西,赫然以古代四公子的孟嘗君自居,門客近千,網羅天下奇才,名重一時。

  論武,則以龍虎大天師為首。龍虎大天師興兵舉事失敗,身入天牢。武定侯就有本事替龍虎大天師翻案,暗中協助京都扮散財童子,活動在公卿巨室間,也獲得嘉靖皇帝默許,居然把龍虎大天師弄到山西邊地,榮任太原衛指揮使。當時,龍虎大天師改姓換名為張寅。

  太原是邊疆(長城山西邊)第一重鎮,兵精糧足號稱無敵勁旅,絕不是阿貓阿狗都可以擔任指揮的,只有優秀的將軍才能擔任。

  再就是衛指揮使,甚至全衛的官兵,都是世襲的,外人根本難以調入。

  龍虎大天師不但混入軍籍(大明皇朝軍民分籍),而且居然化不可能為可能,榮任太原衛的最高指揮官,可知神通之廣大,完全是武定侯在暗中翻雲覆雨。

  要說武定侯沒心懷異志,恐怕只有傻瓜才會相信。

  要說錦前衛沒與武定侯勾結,也是鬼話。

  錦衣衛指揮使陸柄,恐怕是唯一敵視武定侯的人。但他的手下眾侍衛們,陽奉陰違他根本無法管束。所以後來他把心一橫,私自成立外圍組織,親自指揮掌握,幹得有聲有色。

  飛虎營和鐵血鋤奸團,就是他在這種情勢下建立的,在他有生之年(他死在嘉靖三十九年,死贈忠誠伯),武定侯不敢提反字。

  「當然會增加我不少困難和兇險。」

  「你走不走?」

  「我並不想找那昏君理論。」

  「那就沒有和這些混蛋玩命的必要啦!是嗎?」

  桂星寒默然,葛春燕的話頗有道理。

  「大寒,還是往北走好了。」飛天夜叉也感到情勢嚴重,得為自身的安全打算:「等我餘毒離體,我到南陽召回我的人。我知道你在在乎虛名浮譽,暫時迴避並不影響你的聲威,答應我好不好?」

  「好吧!我暫時迴避。」桂星寒悻悻地說:「北面他們一定還有人。我們東走舞陽,繞道陳州走開封,或者乾脆下鳳陽,到江南走走,那該是草長鶯飛,春風已綠江南岸了,你去不去?」

  「我當然去啦」飛天夜叉興奮地嬌叫。

  「你呢?小燕子。」

  「我……」葛春燕欲言又止。

  「如果你志在遨遊天下,見見世面以增長見識,我誠意地邀請你同行。如果志在行俠江湖,我……」

  「去他的行俠江湖。」葛春燕爆發似的打斷他的話:「我一個小女孩,行什麼俠?我想我不配。」

  「大寒,她和我們同行,我覺得錦衣衛不會放過我們,我們會連累她的。」飛天夜叉比較會用心機,真不希望葛春燕同行。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但牽涉情感問題,她不得不自私。她一直把葛春燕看成競爭的勁敵,不希望葛春燕接近桂星寒。

  「我已經介入了,而且介入甚深。沒有什麼好怕的,林姐。」葛春燕說得理直氣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怕誰呀?」

  「這個……」

  「林姐,我不會要你們負責後果。每個人的所作所為,都必須自行負責。林姐,想起我的綽號嗎?」

  「這……」

  「什麼綽號?」桂星寒問。

  「在江湖行走,沒有綽號多不光彩!」葛春燕說,隨即將她與飛天夜叉討論綽號的事說了。

  「我叫你小燕子,不是很好嗎?」桂星寒翹起大拇指:「不錯,你凌空搏擊的身法,真了不起,你與小冷難分軒輊,似乎都會飛。」

  「且慢!你叫誰小冷?」葛春燕訝然問。

  「我。」飛天夜叉得意地說。

  「叫你小燕子,不生氣吧?」桂星寒笑問。

  「我高興。」葛春燕喜上眉梢:「我也叫你大寒。林姐,你好好安睡,我守夜,須防那些人再來這附近窮搜,小心些總是好的。」

  「不,你陪小冷。」桂星寒往房外走:「我守夜,最好能弄到一兩個活口,我要知道那些人的實力和打算,多瞭解對方一分,就多一分勝算。」

  ***

  飛天夜叉的十四位隨從,都是她忠心耿耿的助手。在新鄭她第一次著手進行網羅羽翼,以便增加人手培植實力,所用的手段不當,剛著手便失敗了,鬼使神差碰上了桂星寒和銀扇勾魂客,總算沒一敗塗地。

  她不但打消了增加人手的計畫,更放棄了做女飛賊的念頭。

  在南陽等她會合的隨從,她必須加以安頓,既然不再做女飛賊,這些人就沒有跟著她耀武揚威的必要。其實作案時,她不需要隨從們參與,憑絕世的輕功神出鬼沒,盜取土豪劣紳惡霸的庫藏,並沒公然搶劫,因此從沒落案。

  她的隨從們,僅負責踩探、聯絡、傳訊、佈線,接應也盡量避免現身暴露身分。因此這些隨從們,對踩探佈線有獨到的工夫,化裝易容踩盤子探門路,連最能幹的地方精明捕快也摸不清他們的底細。

  這天近午時分,她扮成一個臉色蒼黃,健康狀況欠佳的老旅客,嘴脣上的鬍子泛灰,牙齒蒼黑,走起路來要死不活,手點打狗棍,冒著寒風孤零零向南又向南,奔向南陽府城。

  皇帝的車駕,在裕州住了一夜,打發祭武當的專使動身,便啟程走捷徑至唐河,並沒經過南陽,盡快趕往安陸老家,不希望在路上再發生意外變故。

  因此,南陽的人並不知道皇帝曾經南來,市面沒戒嚴,也沒看到御林軍的盛況。

  巳牌時分,她到達趙河鎮。距鎮口百十步,路旁的歇腳亭內有兩個旅客,擱在板凳上的一隻包裹上,繫了三根紅絨繩,打了一個雙環結。

  她看到了包裹,腳下一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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