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逸鳳引凰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有人徐徐後退,有人收了兵刃臉色驚怖。

  劍尖輪向臉色灰白的神刀,左手搭上劍靶後端。雙手右把握劍,表示他不用兼防守的招式,而用完全進攻的強壓狠招進攻,誰碰上只有一個結果:劍到人裂。左把握劍,通常封架防守的招式經常出現,缺乏雷霆萬鈞的威勢,但比較靈活些,傷人的距離約短兩三寸。

  彷彿風起了,烈日下,隱約可以聽到風掠過枝葉的簌簌聲,但枝葉並沒出現動的跡象。地面也沒有塵埃揚起,只可看到他的袖袂徐徐飄動,衫尾也一飄一飄地掀擺。總之,以他的所立處為中心,聲和光幻現神秘詭吊的力場,向四面八方擴張。眾人的身軀出現毛髮森立的反應,心脈下沉,眼中的天色也似乎暗了些,這是瞳孔收縮的生理現象。

  在側方看守俘虜的白鳳,首先感到有點寒氣襲體,一拉鬼手琵琶,臉色不正常徐徐後退。

  「他被罵得新仇舊恨如山洪暴發,要發威了。」她聲音反常地出現氣虛現象,鳳目中有驚駭的光芒:「慢慢退,誰也阻止不了他大開殺戒。老天爺!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活著回家。」

  「讓他殺吧!」鬼手琵琶也恨上心頭:「這些打著俠義旗號,行惡毒勾當的惡霸,比真正的邪魔外道更可怕。把他們殺光了,天下雖然不至於立即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

  荀文祥確是被激怒了,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以目前的情勢來說,如果他三人沒有自保的能力,下場是十分悲慘的,被神刀押到襄陽投案,鐵定會上法場。舒老邪毫無疑問地,也會家破人亡。

  他動了,滑進兩步,左手離開了劍靶外向張,劍也同時徐徐外張,口中隱隱傳出像是雲天深處,傳下的隱隱殷雷聲綿綿不絕。

  人群徐徐向後退,一寸寸向後挪動。

  任何驟然的移動,都會破壞平衡,引發他的神功爆發,一發即不可收拾。

  「不可移動,誰動誰死!」清亮的女性嗓音起自兩女的後方樹林:「荀道友,上蒼有好生之德,任何一滴鮮血,都會有損你的道基。南無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神刀轉身急喝:「庵主……呃!」

  遠在兩丈外,神刀的身軀竟然飛起、摔落,滾了兩滾便寂然不動了,口角有血溢出。

  一群人排草而出,領先的是了慧庵主師徒,後跟的是邪劍舒徐、田莊三管事、龍虎雙衛、兩位中年人,舒家的精英來了一半。

  荀文祥眼中的殺機徐徐消溶,嚴肅冷森的神情也慢慢消退。

  「舒老爺,您說怎辦?」他丟掉劍:「他們是來搶劫舒家田莊的,不了主。」

  「這個神刀……」

  「他是罪魁禍首,傷了肺部。肺是真正的氣血融和爐鼎,他今後休想再舞刀弄劍了。」

  危機已解,有人開始替傷者施救。

  「他是不該找我的。」邪劍冷冷一笑:「威遠借機來一次正邪大了斷,掃清鏢路大振聲威。我既然名列邪道,而且與銀龍交情不薄,因此在銀龍身遠暗中相助,但除了你之外,從沒與人交過手。小欣跟蹤銀衣使者前往襄城,她倆雖然相識,但交情泛泛,所以並沒走在一起,更沒有向祥雲莊劫一草一木,瑞雲樓起火,她還在你的葛仙宮和你打交道呢!」

  「這些事,沒有說的必要了,這些俠義英雄只聽一面之詞,只知道你是邪魔外道就夠了。」

  「幸好他們走運,沒給我造成傷害。饒了他們吧!讓他們日後來找我好了。我邪劍舒徐對天發誓,日後如果有人膽敢前來行兇,我一定要把他們埋在麥地裏做肥料,再到他們的家殺他個雞犬不留永絕後患。我既然是邪魔,就用邪魔的手段回報他們。」邪劍這番話,咬牙切齒殺氣騰騰:「鄧老狗膽敢要將我押至襄城,讓他那些豬狗官吏擺佈我,我記下了,我會去找他那些豬狗朋友的。懾魂魔君不殺他們,我殺。」

  「這些俠義英雄你認識嗎?能否記下他們的名號?」

  「大概可以認識一半。」邪劍指著已被朋友拔出鏢槍的大霸天:「這四個惡賊不是俠義道的人,他們是府城東北面十餘里,在豫山做土霸的隱身大盜,自稱豫山四霸天,每年在外地作案一兩次,滅口的手段非常殘忍,老少婦孺一個不留。不能饒他們……」

  三四兩霸天突然飛躍而起,劍化長虹猛撲三丈外的白鳳。

  正替俘虜百步神槍解綁的中年人,冷哼一聲,左手疾揚,三枚青虹破空飛射,兩枚奇準地沒入兩霸天的胸口,另一枚遠飛出五六丈才勁盡跌落,勁道與準頭駭人聽聞。

  兩霸天叫不出聲音,重重地摔落在白鳳腳前。

  「鄧老兄,你竟然請來可怕的隱身大盜助拳,真夠朋友,我追魂一鑽一世英名,算是毀在你老兄手上了。」這人扶起百步神槍,向剛被救醒的神刀怒目相向:「陷友於不義,這種事你怎麼能做得出來?你的心肝一定是黑的,無恥。」

  「鄧施主,貧尼在上官店候命的人,返報的信使走後,一直沒見到再派來的信使,因此推派貧尼前來舒家探動靜,碰上了舒家的人,一起前來看究竟,舒施主知道這裏要發生事故。」了慧庵主慈說出前來的原因:「如此結局,貧尼深感遺憾,即將返回上官店,就此北返新鄭。今後施主請不要光臨知止庵,貧尼絕不再過問外事。南無阿彌陀佛!貧尼罪過,罪過。」

  師徒倆向荀文祥合掌深深稽首,頭也不回逕自走了。

  群雄悻悻地帶了受傷的人,不屑地狠瞪了神刀一眼,上馬回轉小村。

  神刀身邊,只剩下四個人,大概是真正的知友好友不忍離去,帶了他上馬,他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年。

  舒老邪必須善後,發現有四具屍體。大二兩霸天本來僅受重傷,而且創口也經過包紮,居然也斷了氣,可能是引起公憤,救他們的人反而要了他們的命。

  惺惺相惜,了慧庵主的出現,消去荀文祥怒湧的殺機。他也承認了慧那聲調近乎梵唄的話,有令人心靜的力量;也感受到了慧庵主慈悲的襟懷,有效地及時撫平他心中的激憤和戾氣。

  了慧庵主假使晚一剎那出現,他的劍將爆發出石破天驚的神奇潛能,勢如狂風掃落葉,能逃出劍下的人,絕不會超過三分之一。

  ***

  三人並騎越野而走,善後埋屍的事與他們無關。

  「看來暴風雨已過去了。」白鳳喜上眉梢:「文祥哥,在我家多住些時日好不好,教教我和范大姐御音之術,我會是一個好學生呢!」

  「不能耽擱過久,我送范大姐回家。」荀文祥也春風滿面,沒發生大規模搏殺,他頗為滿意:「你如果有興,咱們一同前往。沿途如果有機會,不妨管一些我們能力所及,需要我們援手的人間不平事。辦任何事都需要錢,錢能通神。我帶的金銀不多……」

  「包在我身上。」白鳳一聽邀她同行,高興得幾乎要從雕鞍跳起來:「先講明白,我家田莊的錢,都是清清白白勤耕力種賺來的。我老爹並不邪,而是南陽的武林世家,三代不曾從事江湖行業,每一兩銀子,保證不含血腥只有汗味……」

  「你在說些什麼呀?」鬼手琵琶怪笑:「我賣唱走江湖,錢也是清清白白賺來的。你這麼嘮叨……」

  「那就不要她一起走好了。」荀文祥說:「我怕嘮叨。」

  「你敢?」白鳳輕抖馬鞭示威:「我跟定你了。」

  「這叫做夫唱婦隨,少不了你啦!嘻嘻!」鬼手琵琶嬌笑。

  三匹馬突然衝刺,三人的笑聲在田野飛揚。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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