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俠影紅顏 | 上頁 下頁 |
二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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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後,第一批到達的人是電劍林壽。 由於龍門山莊位於山區的邊緣,迤西一帶又全是丘陵地,直伸至洛河東岸,林深草茂,古木參天,在山莊以東的山頂監視人員目力難及,而撤出的人卻又善於利用草木障身,所以撤走許久,仍未被人發現。 茅屋中空空如也,原來的供桌靈牌等物皆已撤除。屋後堂有一條地道,通向百步外茂林中的山溝,人皆利用地道,沿山溝掩身撤走了,難怪監視的人毫無所覺。 林白衣找到了沙棠木劍,大吃一驚。 電劍林壽留了一個人招呼其他的同伴,循蹤急趕。這些人中,北丐是追蹤的能手,在林中走動,豈能不留下蹤跡? 這一帶山區總稱闕塞山,伊河將山區切開,東面叫香山,西稱龍門山。龍門山又分為二,稱龍門東山與龍門西山。 香山與龍門山之間,往來有渡船,這段河道稱為八節灘,前代灘流洶湧,行旅深以為苦。 直至唐朝白樂天(白香山,大詩人白居易)任河南尹,方鳩工開鑿,水勢稍平,但仍然相當洶湧。白居易不但開鑿了八節灘,也重修了香山寺,再修藏經堂。他在洛陽甚久,死後葬在寺旁的一座小山坡上,那便是名傳千古的白樂天墓。 唐代兩位名人,皆住在龍門附近。一是宰相李德裕,家在龍門鎮旁平泉莊,他的德裕園也是該地的名園,一代賢相自不等閒。一是白居易。這位大詩人生性疏狂,一代名士,官運並不佳,曾被貶為江州司馬,官位最高時,是刑部尚書。但兩人早期,皆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部。 千古以來,李德裕這位賢相,民間知者不多。而白居易卻傳誦千古,婦孺皆知,他的詩歌,千古長青萬載不朽,他的詩詞人人可解,首首可歌。但他寫了一首長恨歌卻令後人迷迷糊糊,描寫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故事,假藉神仙典故,暗中指出當馬嵬坡六軍譁變,高力士縊死楊貴妃是一場騙局。詩中指出楊貴妃已成了仙,居住在海外的仙山。但卻暗中透出貴妃受辱的情景,和爾後貴紀已成為女道士的事實。看了長恨歌的人,皆為悱惻纏綿的詞藻所迷惑,以為貴妃真的死了。「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美得令人心醉心酸,誰又去推敲「馬嵬山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呢?誰又願意點破「雲髻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的接客狼狽相?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以香山為號,葬在香山。他的墓地目下卻是荒涼一片,荒家一坏,短碣數座,唯一搶眼的是李商隱(也是唐代大詩人之一)所立的白公牌巍然高聳,陪伴著荒塚一丘。 山坡四周,散落著一些荒墳。山坡後,是龍門豪紳常大爺的廣大百果園,園中建了避暑的別墅,非請莫入,擅闖者將有不測之禍,列為禁地。因此,百果園並未引起外人的注意,沒有人願意招惹享有特權的豪紳。同時,到百果園須經過白樂天墓一帶墳山,閒來無事,誰願意經過墳山與鬼打交道觸霉頭? 百果園佔了整整一度山谷和半座山,有從白馬寺接枝的石榴,有從靈寶移植來的甜棗,有名貴的火球柿,有從衛輝府移來的林擒,有鄧州來的香橙……園內建了別墅。三進九間二院,一座大樓。四周,有四時不謝之花,有花團錦簇的名貴壯丹,因此稱為富貴園。 富貴園,卻是江湖藏污納垢之地,富倒是不假,貴卻是未必。 未牌正末之間,樓下的花庭已佈置得陰風慘慘,香煙繚繞,廣闊的花庭明窗皆張起黑慢,香案、靈位、法器、紙人、紙馬、供品……香爐中香煙瀰漫,燭火搖搖。四名僧人,四名老道,從午間便開始唸咒。木魚聲、銀聲、金鈴聲、念咒聲……和尚道士各展神通,上天堂下地獄只有死鬼自己明白。 別墅前的花徑兩側,木架上吊了不少屍體。 園外圍設有警哨,警哨全是長工打扮。 別墅外圍,全是黑衣藏刃大漢守圍。 內部,三十餘名男女皆穿了勁裝,紅紅綠綠老老少少濟濟一堂,每人的胸襟,皆繡了火紅色的血花圖案。 人都在忙,六名大漢在供桌前,加了一張刑臺,擱上一隻大銀盤,一隻金碗,三隻玉杯。另一端,放了一隻大銅盤,上面擱了一把劍,一把解腕尖刀。一旁,放了一隻大雄雞,一杯涼水。 兩名赤膊大漢,將縛了手腳的崔長青丟在刑臺上。一名大漢踢了崔長青一腳,恨恨地說:「這小子好福氣,要到明早方能醒來。如果有解藥能將他弄醒,這時就可開壇送他上西天。」 另一名大漢桀桀笑,說:「哈哈!試說下地獄。剖腹刺心大開膛,斬頭瀝血化骨揚灰,還能上西天?玄門弟子來說,這叫兵解,兵解便是所謂應劫,應劫是不能升天的,還得投胎經歷另一劫,萬劫不復那才叫慘。」 後堂踱出一個猙頭鼠目的陰陽生,喝道:「不許胡說!退下去,第三次上香的時辰到了,會主即將升壇。」 大漢們從右廂退,一名大漢一面走一面嘀咕:「一個時辰上一次香,多麻煩?人都累死了,晚上還得上夜放哨。」 不久,鐘鼓齊鳴,兩廂魚貫出來二十餘名男女,各人手中皆捧了三炷香。這些人中,有天罡壇地主、地煞壇主、人靈壇主,三壇的壇主全部到齊。 內堂三女只有兩人,三女之首的薛香君已經死了。外堂三女只剩下一個,九幽娘與神針織女都死了。 最後從內堂出來的三個人,是吉絳姑、冬梅、春蘭。吉絳姑仍然穿了一身紅,佩了寶光四射的長劍。冬梅與春蘭不再穿侍女裝,回復本來面目,穿的是黛綠衫裙,美艷絕倫。 一陣好忙,在陰陽生的呼唱與和尚道士的經咒聲中,行禮如儀一一上香,頗為隆重。禮畢,天罡壇主叫道:「啟稟會主,各地接信趕來的前輩們,除了衛輝府的飛天夜叉周老前輩之外,全都到了。屬下認為,為免夜長夢多,不如立即舉行開壇大典,宰了崔小狗,不必等他醒來了。」 吉絳姑冷哼一笑道:「不,在他昏迷不醒時殺他,我不甘心。」 「可是……」 「不許多說。」 「是。」天罡壇主只好恭敬地說。 「按期活祭,絕不改時間。」吉降姑斬釘截鐵地說,舉手一揮,又道:「晚間另派人按時上香,其他的人不必參加了,各守方位,須防強敵識破蹤跡追來找死。」 眾人正待散去,地煞壇主奪魄神針郭天容突然叫:「咦!陸分壇主怎麼沒來?」 眾人這才發現本地分壇主人一陣風陸如風不在。吉絳姑臉一沉,厲聲道:「他膽敢偷懶?去抓他來。」 一名中年人說:「他帶人負責後園警哨,也許有事不及趕來,在下這就到後園……」 話未完,後園方向警鑼聲狂鳴。 庭中一亂,眾人急向外湧。 前院廣場花木扶疏,人尚未出庭,院子裏已傳出兩聲慘叫,敵蹤已現。 人影飛越院牆,四面八方皆有人飄入。 共來了十四個人,為首的人是電劍林壽。 雙方在院中列陣,林壽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紅娘子沒找到,卻找到了血花會的洛陽秘壇所在地。」 北丐打量著階上冷然肅立的吉絳姑,大聲道:「林兄,她就是紅娘子。怪事,她竟是血花會的人,難道……」 吉絳姑冷哼一聲陰森森地說:「你們來得好,正好一網打盡。」 林白衣上前一步,大笑道:「好啊!果真是三網打盡呢。天罡、地煞兩位壇主都在,所站的位置一看便知地位高低。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原來這臭名四播的紅娘子百里春,竟然是神秘萬分無人知道低細的血花會主,幸會幸會。」 北丐也笑道:「咱們當然來得好。你們從西山潛行溜脫,故佈疑陣留下蹤跡,引人向永寧方向追,卻反從汝州道繞回來。我老要飯的自命不凡,自詡追蹤能手,居然在陰溝裏翻船,被引出三十里外猶不自覺。要不是最後發覺腳印甚輕,不像有人背了重物趕路,而是用陸地飛騰術趕程,及時醒悟回頭,真讓你逃掉呢。好傢伙,誰會想到血花會的秘壇,建在山寺名勝區左近?你們也太奸了。哈!但你們仍然逃不出我老要飯的耳目之下。」 吉絳姑傲然一笑,說:「本會主有十餘個化名,也有十餘種身分,在江湖迷人耳目,你們想不到吧?」 北丐拍拍腦袋,罵道:「真該死!我老要飯的今後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吉絳姑格格笑:「對,完全對,你們這些多管閒事,自命俠義的豬狗,今後再也休想在江湖上混了,因為你們全得埋骨此地,那些放了血吊著的屍體,就是你們的榜樣。」 電劍林壽取過一名中年人的劍,平靜地說:「你不該帶了那麼多屍體撤走,腳下露出破綻,因此咱們才能跟來。在下有兩件事要求,如果你答應,在下這次不多管閒事。」 「你說說看。」 「其一,交還金珠。其二,將崔長青交出來。」 吉絳姑一陣嬌笑,說:「本會主也有兩件事,你得答應。」 「你也說說看。」 「其一,你們自殺。其二,留下屍體。」 北丐打狗棍一掄,說:「林兄,不必多說了。笨鳥兒先飛,老要飯的先上叫陣。」 院門人影湧入,有人叫:「北丐老狗,你要向誰叫陣?」 共進來了十四個男女,全是些中年以上的江湖兇魔,大踏步而來,一個個神色獰惡,氣勢洶洶。發話的人,是個年約花甲、缺了左耳輪、佩了一把短劍的人。 北丐臉色一變,怪叫道:「原來是游魂陳缺耳,你這次禍闖大了。」 「什麼禍?混賬!」遊魂怒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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