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俠影紅顏 | 上頁 下頁
二八


  昏眩漸劇,他感到雙腿重有千斤挪動困難,身軀只想向下倒,眼前發暈,天在轉,視界模糊,樹林草木在圍著他旋降。

  「我不能倒下。」他向自己叫,但耳中聽不到聲音,腔口已呈現麻痹了。

  第三步,第四步……

  感覺與知覺上,他覺得自己在走,而且在大步急走,以更早些找人治療。但事實上他舉步困難,不是走而是挪,挪一步幅度不及半尺。

  第五步,第六步……

  他身上除了幾兩碎銀與兩件兵刃外,一無長物,連最常用的救命丹藥也被天玄煉氣士所搜走,辟毒的丹丸更是闕如。

  下面綠影從草中徐現,是二小姐胡綺綠。

  「是你們暗算我?」他厲聲大叫。

  但在胡綺綠耳中,所聽到的聲音比蚊鳴大不了多少。

  他看到的不是一個綠影,而是旋動中的無數個綠影,所以說「你們」。

  胡綺綠冷笑一聲,叫道:「不要再走了,你距鬼門關只一步之隔。」

  耳中轟鳴,聽不真切,他大聲叫:「你們為……為何暗算我?」一面叫,一面挪出一步。

  「站住,不然你死定了,你中了本姑娘的七步追魂針,走七步便得見閻王。」

  他不但邁出第七步,第八步也挪出了。

  胡綺綠飛撲而上叫:「我要留活口……」

  第九步,第十……

  「砰」一聲響,他倒入胡綺綠的臂彎中。

  不是毒藥發作將他迫倒,而是沉重的降魔杵,將他壓垮的。

  胡綺綠「咦」了一聲,將一顆丹丸塞入他口中,用指頂入他的咽喉,他已無法吞咽,瞳仁已現散光,全身已經渙散了。短短的幾天中,他受到兩個女人的毒針襲擊,兩次都是偷襲,一從前面一從身後,真是無獨有偶,倒霉透頂,禍不單行。

  兩次偷襲,令他對女人的看法,完全改觀,把女人恨得牙癢癢地,恨根深種。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醒來了。燈光刺目,已經是夜間啦!他想坐起,但渾身脫力。

  「十天半月,你方可復原。」陌生的女人嗓音入耳。

  幸而頭部尚可抬動,他終於看清了處境。

  這是一間清雅的淨室,室中的擺設簡樸雅潔,一床、一几、一案、一櫥。案上銀燈高照,鼻中嗅入陣陣幽香。

  他已更換了一身青袍,渾身仍在淌汗。

  昏眩感仍在,但已消退了大半。床前,站著兩個女人,一是穿綠裳的胡綺綠,另二人是十五六歲青衣侍女。

  「你是誰。」他問。

  「胡綺綠。」

  「哦!是胡綺春的妹妹?」

  「不錯。」

  他吁出一口長氣,又問:「是你暗算我嗎?」

  胡綺綠微笑道:「你是天下間唯一中了七步追魂針,走了十步而不死的人,你是條漢子。」

  「承獎承獎。」

  「你得養息半月左右。」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冷冷地說:「你們女人善女紅,玩針是你們的拿手絕活。」

  「你知道就好,下次小心些。」

  「還有下次?說吧,你準備如何處置在下?」

  「這個……」

  「砍頭?縊殺?碎剮?」

  「這得看你是否肯合作了。」

  「說說看?」

  「貴姓?」胡綺綠微笑著問,笑容相當動人。

  「姓甚名誰,不問也罷。」

  「瞧你,第一問你就不合作。」

  「還有第二問?」

  「你這根降魔杵……」

  「那是前黑龍幫高手……」

  「三眼韋陀陸振聲的兵刃?」

  「對,還有流星鎚,是虯鬚客杜彪的兵刃。」

  「他兩人呢?」

  「死了。」

  「什麼?他兩人將兵刃留在榴林精舍,你把郝姑姑的門人秋映雪姐姐制住,劫走了兵刃溜之大吉,帶了兵刃來找家父要郝姑姑的下落,怎說他們死了?」

  「哦!原來你都知道,大概令姐已將消息傳來了。可是,姓郝的女人,沒將內情告訴你?」

  「什麼內情?」

  「那賤女人把他們兩人殺了,曝屍於距城兩三里的大路旁。」他咬牙切齒說。

  胡綺綠猛搖玉首,說:「不對,郝姑姑不是個怕事說謊的人。她前晚從榴林精舍返莊,曾說過並未將你們追上,卻追上了天玄煉氣士,失望而回,牛鼻子老道逃走的功夫很高明,溜掉了。晚間郝姑姑接到朋友從開封傳來的書信,次日天未明,師徒倆便動身走了。」

  「在下不信,必須找那女魔替朋友報仇。」

  「你?別想。請教,你是黑龍幫的人嗎?」

  「姑娘客氣了。在下只認識三眼韋陀,對黑龍幫毫無所知,信不信由你。」

  「你的話似乎可信。」

  「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胡綺綠格格嬌笑,嫵媚地注視著他說:「目前還未決定,我爹為了你那狂妄的騷擾行徑,頗為憤怒呢。」

  「在下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哼!」

  「等你過了家父那一關,爾後看你的造化了,如果你不倔強,也許家父會放你一馬呢。」

  「崔某人不會向人討饒,這點你可以放心。」

  「嘻嘻,原來你姓崔。」

  「言多必失,在下不再說話了。」

  「好吧,你元氣大傷,好好養息。一個在鬼門關進出過的人,能活已是奇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在下還不想死。」

  「那就好,告辭。」

  「不送。」

  主婢兩人出室而去,他只感到一陣難言的寂寞無端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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