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匣劍凝霜 | 上頁 下頁
二六〇


  「不然,有中原一劍與玉龍出面撐腰,復有不少白道名宿相助,你們勝算不多。」

  「什麼?他們都替艾文慈撐腰?」雲中子變色問。

  「半點不假。敝莊主的真正身分,諸位諒也不知其詳,他的真名號是玉面神魔。大風山莊之敗,便是敗在中原一劍與玉龍之手,艾文慈僅是罪魁禍首而已,敝莊主目下傷勢未癒,而中原一劍一群人仍留在贛州善後。敝莊主一番心血盡付東流,誓在報仇,卻嫌勢孤力單,而諸位的力量也嫌單薄了,惟有雙方聯手,方可一網打盡那些沽名釣譽的匹夫。」

  「這個……」

  「敝莊主已派有人監視他們的舉動,諸位如肯合作,穩操勝券,分則可能同歸於盡。」

  「你未免太估高了那群老匹夫了。」雲中子微慍地說。

  「在下說的是實情,敝莊主之敗,便是前車之鑒。再說,敝莊主誓報此仇,諸位如果不合作了,那麼,敝莊的人必將全力以赴,也許可以僥倖成功,而你們不會有緝獲艾文慈的機會了,尚請道長三思,權衡利害。」

  雲中子略一沉吟,遲疑地說:「這個……貧道做不了主。」

  「只要道長一力支持,說服兩位大師諒無困難。」

  「貧道可以試試。」

  「在下於河旁備有船隻,諸位如肯合作,請登船,在下於舟中相候大駕。諸位伴當,皆被毒煙所迷,只有一人被樹枝擊中穴道,用冷水淋頭便可將人救醒。再見,希望諸位在舟中碰頭。」多臂熊說完,行禮告退。

  帶了兩個被制了穴道的同伴,鑽入蘆葦深處。

  不久,前後幾撥高手先後皆已趕到。不久,眾人齊集河岸,上了多臂熊準備好的六艘輕舟,悄然走了。

  他們乘舟走了,卻未能逃過兩位村姑與乾坤二丐的眼下。

  也因為他們臨時改變計畫悄然走了,也就與在九江守候艾文慈的人中斷聯絡,不知艾文慈的行蹤,真是天意。

  多臂熊心黑手辣,離舟時毀舟滅口。混江龍朋友再多,也找不出絲毫線索,沿官道與及大江上下搜尋,做夢也沒料到對方從貴池河走掉。

  艾文慈等得心焦,最後不再寄以希望,要親自前往各處打聽,與混江龍約定聯絡的地址,第二天便帶了一個小包裹,告辭北行。

  從殷家匯溯貴池河上行,二十餘里到郎山,山下就是玉鏡潭。玉鏡潭上游十餘里是秀山,也就是貴池河的源頭。從禿山的蒼隼潭往上游走,便是大名鼎鼎的秋浦,秋浦匯集石隸縣櫟山的水,聚於蒼隼潭。浦長八十里,闊三十里,風景絢麗,煙波浩瀚宛如瀟湘洞庭。唐代大詩人李白,曾經流寓於此,留下不少詩詞歌詠,隋朝開皇十九年,貴池改名為秋浦縣,縣境遠及建德縣以南,全是以秋浦為名。

  那時,浦兩側的河道淤塞的情形,尚不算太嚴重,但已有些地方可以徒涉,有些方河道狹窄得幾乎可以一躍而過了。詩仙當年最欣賞的錦駝鳥,已瀕臨絕種的地步。倒是四周的峰巒崖穴間,不時仍可看到一兩隻碩果僅存的白猿。

  這裏尚未消除戰火留下的遺痕,人煙稀少,荒村凋零,加以本地區遠離官道,顯得更為荒涼寂寥,似已漸被世人淡忘。

  這裏,已成為隱世名士的安樂窩了。玉面神魔在秋浦養傷,也在此收容逃散的黨羽,請朋友助拳,矢志報仇。此地距黃山只有半日腳程,敏感的人定可猜想出老魔的第一目標,必定是天都老人雲樵。

  他在等候,等候天都老人從贛州回來,也等候傷勢痊癒。他的死黨忠心耿耿的多臂熊,派有眼線潛伏在必經之地九江打聽消息,無意中得到了岳家兄弟圖謀艾文慈的一切陰謀,不由大喜過望,巧安排引誘岳家兄弟上鉤,認為是天賜其便,正好兌現他第一件事便是找艾文慈報復的諾言了。

  他的傷勢極為沉重,在三個月內,很難有痊癒的希望,目前正在漸漸康復中,希望能趕上親手搏殺艾文慈的良辰吉日。

  岳家兄弟自然也不傻,他們有他們的打算,明知不是伴,為達目的也就權且相隨,互相利用,暫時性的合作彼此互惠,各有打算各懷鬼臉,表面上倒也融洽,誰也不過問彼此的打算,避免提及見到艾文慈之後所採取的行動。

  艾文慈卻跑到池州府城去找,打聽最近人犯過境的消息,失望自在意中,整整花了三天工夫,依然毫無所獲。

  太平府與南京皆有信息傳來,毫無結果。

  他心中焦急萬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岳家兄弟既然利用沈仲賢來誘他上鉤,為何卻又突然神秘地失了蹤?有何用意?是不是碰上了意外?

  他冷靜的思索,回想從殷家匯至府城這六十里道路的形勢,忖道:「這一帶人跡稀少,村落不多,只要有一個陌生人進入,不用查也可以了然。既然他們在這一帶神秘地失蹤,我何不走遠些打聽打聽?」

  花了兩天工夫,他定製了五枚常用的金針,並製了一個樟木金針盒,盒底仍然設有盛藏日精劍的暗匣。帶了一些藥草與青丹丸散,扮成一個走方郎中,施施然出了大南門,沿小徑奔向至石隸的道路。兩年以來,到處鬼混,今天他又重操舊業啦!

  ▼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遇

  二十里到太樸山,山下的太樸村有一處十字路口,左至石隸前至大雄鎮,右則登山可到山腰的西峰禪堂。

  太樸村只有五十餘戶人家,算是小村,他點著掛了招牌與草藥的竹杖,搖著手中串鈴,緩步經過村中唯一的小街。

  那年頭,種田的人窮的多,有病請不起郎中,到廟裏燒炷香磕個頭,求菩薩保佑,求一把香灰去當藥吃。病好了,是祖宗有德菩薩保佑;死,那是前世造孽活報應,不能怨菩薩不靈。村子來了郎中,引不起居民的注意。

  十月天,寒風勁烈,甚少有人出門,家家戶戶大門虛掩,只有一些好奇的村童在那玩耍。將接近十字路口,他後面已跟了十餘名村童。在他身後叫嘯不休。雖說是近午時分,天宇中紅日高照,但仍然寒風刺骨。他頭上戴了遮陽帽,從容而行。

  對街傳來了串鈴聲,他淡淡一笑,自語道:「妙!難怪沒生意,原來有同道先到一步,果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對街來的確是郎中,但一看便知是另一種同道。

  那是一個年約半百的人,國字臉,倒也是一表人才,留著八字鬍,大眼光閃閃,頭梳道髻,黑抱,脅下掛了一個包裹。手中的竹杖掛了一道畫了符籙的幡。腰帶上一把一尺八寸的法刀,手搖小串鈴,鈴聲清越動聽。

  「是祝由科。」他微笑自語。

  祝由科一詞,出於皇帝素問移精變氣論,意思是病人不用針石藥餌,惟焚化符籙祝說病由,所以稱祝由科。當然這是鬼話,出於後人偽託。

  據說,祝由科書序上說,宋朝淳熙中葉,節度使洛奇修黃河,掘出一石牌,上勒符章,無人能辨識,只有一位道人張一槎認識,說是軒轅黃帝留下的醫術,以之授洛奇,洛奇以之為人療疾,據說頗有神效,洛奇死後,此術失傳。

  本朝景泰年間,湖廣徐景輝復傳其術,在辰州開山傳授弟子,只傳辰州人,因此,世稱之為辰州符,祝由科的名稱,反而沒有辰州符響亮。

  徐景輝本人並不常住辰州,他的徒子徒孫也挾技遨遊江湖,至今已傳了多少代,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從徐景輝開山以來,已經六十餘年,他這一代宗師,也逝世三十年了。有人說,他是白蓮會的餘孽,是否可靠,外人無從得悉。不過以祝由科行醫的人,確是常年在天下各地流浪,確也有些神通,確也出了不少人才,他們那種神奇古怪的醫術,確也治好了不少怪病奇症,甚獲凡夫俗子的歡迎,那些怪誕不經的奇技,令凡夫俗子敬畏有加。

  艾文慈家學淵源,醫道神通,但也不敢輕視祝由科,他認為祝由科的神秘醫術,與正宗醫家所承認的心病人需心藥醫的見解,有殊途同歸的功效。他猜想可能是一種溫和巧妙的迷魂術,可以激起病人求生的意志。因此,他不像其他郎中一般盲目排斥祝由科,且希望有機會一窺其中奧秘。

  十字路口有一座駐轎亭,俗稱歇腳亭,其實並無亭的規模,只是一個聊避風雨的木棚而已,便利往來行人駐轎歇腳,兩側設了兩張六腳長凳,並有拴馬樁與及駐轎欄。江南的交通以船為主的,但仍然可在官道中看到以座騎代步的人,備有栓馬樁並非奇事。

  艾文慈先一步踱入亭中,這是招引顧客的好地方。

  艾文慈淡淡一笑,招手叫道:「兄臺,何不進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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