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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在下不屬於楊統領旗下,聞名而已,並無一面之緣,當年楊夫人勇冠三軍,在下十分敬仰的。」

  「可惜兄弟這兒,沒有老弟那群英雄兄弟前來投奔,兄弟極感遺憾,今日得與老弟結交,三生有幸。老弟,楊夫人的下落,老弟可有風聞?」

  「近三年來,在下天涯亡命,逃避官府追緝。自顧不暇,與當年的伙伴完全失去聯繫,確是不知楊夫人的下落。」

  「哦!可惜,老弟該聯絡當年的兄弟,徐圖東山再起的。」

  「在下有自知之明,不敢有此妄想了。」

  「兄弟這兒尚稱安定,希望者弟全力相助,不知老弟可肯屈就?」

  「這個……在下天涯亡命,幸蒙收容,自當犬馬圖報,但……在下言之在先,一,不歃血,不焚香;二,不與官府人往來;三,不欺凌弱小,不做傷天害理的事。牛兄如果作得了主,在下願效微勞。」

  夜梟哈哈笑,說:「老弟請放心,這點兄弟倒還作得了主。不瞞你說,你暫時在兄弟這兒安頓,已經是天大的委屈了,過些時,恐怕老弟的名望地位,都要比兄弟高呢?」

  「咦!牛兄的意思是……」

  「兄弟之上,還有管轄的人,目前恕兄弟守秘,日後自知。這次兄弟將你接來,其實還是奉上命所差,老弟的事,已經上達中樞盡人皆知了。」

  「那……」

  「老弟,今後咱們都是自己人,切記守口如瓶,以免多言賈禍,不需知道的事,不可過問。不瞞你說,歃血焚香之舉,老弟即使甘願,也勢不可能,老弟畢竟資歷尚淺。再說老弟可不是默默無聞的人,咱們豈能大材小用,要老弟去做傷天害理的事?兄弟已接到上諭,派老弟到吉安府龍泉縣定一趟。」

  「龍泉?吉安府有一座龍泉縣?」他訝然問。

  夜梟點點頭,笑道:「不錯,是龍泉縣,可不是浙江以出軟劍著名的龍泉。」

  「派在下去那兒……」

  「兄弟只知道上諭所說,老弟醫術高明,龍泉有一位身患奇疾的人,需老弟前往妙手回春,其他的事,兄弟便不知道了。」

  「哦!原來如此,但不知何時可以啟程?」

  「當然愈早愈好,至遲不可超過三天,三天可以到達龍泉,由老弟決定何時啟程,行裝老弟不必自理。」

  他心中湧起黃龍埠汪太監的事,吉安該往北走,那麼,該經過黃龍埠?關家老少七日的事,他虎頭蛇尾管得有始無終,委實放心不下,何不趁此機會去看看那位汪太監?念茲,他心中一陣興奮,說:「那麼,在下明天啟程。」

  「也好,愈早愈好。老弟,目下你已是咱們的人,不能再自稱在下了。咱們都兄弟相稱,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明天二弟與三弟與你一同前往,必須記住,最近本府將風雨飄搖。各地群雄紛紛趕來贛州,沿途不可多生事端,少與江湖朋友接近,切記切記。夜深了,老弟早早歇息。今後,老弟只能與兄弟商量近事,不聽他人的指揮。」

  「小弟的金針匣並未帶來……」

  「已經帶來了,在你房中。」夜梟一面說,一面離座。

  「小弟告退,三位兄長晚安。」他也站起行禮說。

  夜梟回禮退走,突又轉身笑道:「老弟,剛才你喝的茶,裏面放了一種極為特殊的藥物。老弟如果在半月之內,與兄弟失去聯繫,千萬要派人知會兄弟一聲,以免誤事,切記切記。」說完,淡淡一笑,逕自走了。

  他大吃一驚,暗暗叫苦,顯然,茶中已放了一種可怕的慢性毒藥,半月期限一到,如無意外,夜梟給解藥服用,也許再在暗中弄手腳,身入虎穴,今後便永遠失去自由了。

  他心中發冷,毛骨悚然。

  「艾爺,請隨小的至客房歇息。」先前退走的小廝,幽靈似的出現向他行禮稟告。

  「罷了!」他心中暗叫,舉步便走。

  次日巳牌左右,船悄然滑過合江鎮。這是一艘中型客船,外表與江上的船隻完全相同,不同的是艙內部。內分兩艙,前艙兩側的窗門內設箭架,艙下活動板內有弓箭、好槍、鉤斧,是一艘有武裝的船呀。

  他與江漢虯龍、八臂金剛三個人住在前艙,後艙是水夫與江漢虯龍帶來的八名弟兄,全是水陸能耐呱呱叫的好漢。江漢虯龍對他倒還客氣,但八臂金剛卻很難相處。這傢伙整天板著臉,經常冷冷地盯著他,臉上流露著桀傲、自負、冷冰冰的神情。自見面迄今,不曾和他說過半句話。

  他不在乎,昨晚他練功時,曾經以真氣療傷術詳細檢查各處經脈,發覺足少陰腎經有些異樣,頸下俞府穴至胸部的幽門,似乎有點經氣阻滯。腹部的大赫與橫骨隱隱作痛。足底湧泉運氣時略有灼熱感。

  他是行家,一試便知何處中毒,但是何種毒藥,便很難查出了,必須花不少工夫,方能找出毒藥的種類來,他在努力進行尋找,他可不是甘心被人控制著聽命的人。

  贛州吉安兩府都在贛江旁。吉安最南一縣是萬安,水陸交界處,北上一百八十里至贛州合江鎮,沿途有九灘。這一帶江流怪石崢嶸,水流湍急,航道險阻。下行百餘里,也有九灘,沿途怪石如鐵,虎踞猿蹲錯峙波面,如果航道不熟,經常出人命。

  既然已經暴露身分,他不願再低聲下氣了,對八臂金剛的態度他不在意,但也不願在對方的冷傲下低頭,因此就不賣八臂金剛的賬,不加理踩。在八臂金剛的心目中,確是看艾文慈不顧眼,認為艾文慈只是一個響馬賊,從賊餘孽在江湖並無地位,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賊而已。至於江湖人為何知道艾文慈其人,乃由於官府的賞格出得特殊,引起江湖人的好奇,不然誰知道艾文慈是何許人?目下艾文慈居然淪落在贛州做小販,卻搖身一變,突然成為地位甚高,甚至與他八臂金剛地位相等,怎能令人心服?看不順眼是必然的結果,不足為奇。

  預計申牌左右,可達到黃龍埠。

  近午時分,船越過一座險灘,前面是一處倒還開闊的河灣,水流漸變平靜。下游兩三里。三艘客船魚貫上行,每船相距十餘丈,駛入了河灣。中間那艘客船的船首,飄揚著兩面大旗,看不清旗上的字。

  站在艙面的八臂金剛看清了來船,突然叫:「二哥,瞧,狗官回來了?」

  艾文慈在艙中假寢,聞聲而起。江漢虯龍竄出艙面,略一打量,說:「果然是他的船,這狗官被寧王召見三月,這時方返回。」

  「咱們足以讓他去見龍王,正是天賜其便。」八臂金剛興奮地說。

  艾文慈鍍出艙門,站在艙口遠眺,耳中留心兩人的話。

  江漢虯龍不住沉吟,久久方說:「不可,咱們不可擅自行動。」

  「但狗官返回後,咱們又得避風頭了,江面上下無人,正好要他的狗命。」八臂金剛堅決地說。

  「不可妄動,三弟。那狗官不管到何處巡視,姓滿的狗腿子始終寸步不離……」

  「狗官到南昌應召,姓滿的不會跟去的。咱們所得的消息,不是說狗腿子趁機前往姚源與舊弟兄聚首嗎?」

  「姓滿的消息靈通,對狗官忠心耿耿,他可能已得到狗官回任的消息,趕來保護哩!如果狗腿子在,咱們不是他的敵手,還是……」

  「二哥,你怎麼愈來愈怕事了?你不去我去,宰了狗宮,咱們便用不著偷偷摸摸了。大哥要知道小弟殺了狗官,呈報上去之後,小弟……哼!小弟的聲望地位,便不同了。」說完,回艙取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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