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匣劍凝霜 | 上頁 下頁
一六一


  趙成心中狂跳,不敢不吐實,將昨晚所發生的事一一說了。最後說:「這把小劍是敝三弟從老大的屍體上起出的,當時在下不在場,所以不知是誰所發的,詳情須問三弟。」

  岳璘大喜過望,根本不用再問了,救章姑娘的人,顯然是他們這次所要找的疑犯。他喜極欲狂,向眾人道:「這位救姑娘的人八成兒是艾文慈,快到武溪亭村問問。」

  眾人立即回到路上,邁開大步急趕。

  走在最後的程二爺,向身旁高兄弟苦笑道:「糟了,咱們幫了倒忙。」

  他們找到了駐守在武澳事村的官兵,一問之下,立即展開腳程,向龍泉飛趕,務必在申牌左右趕到龍泉。

  他們後面里餘,三絕劍獨自跟蹤不捨。

  ▼第四十章 好官杜大人

  龍泉,那是入閩要道的最南端小縣,沒有城,但建了東南西北四關,緊扼住入粵要道的咽喉,官道在山中南下,南面是從粵境入的小梅溪。入粵有兩條路,一定南面的小梅隘,至福建松溪六十里。一走縣西鴉春溢,二十里,接浦城縣界。兩隘都有官兵把守,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從這兩條路逃走,絕難脫身。

  艾文慈一群人被留在縣衙,杜大人為了安全起見,禁止任何人求見這些破賊英雄,而且封鎖消息,不許任何打擾養傷的人。

  消息是封不佳,瞞不過有心人。

  張巡捕的家,在縣前老梅巷。一早,一名青衣人叫開了大門,迎接來客的是張巡捕本人,開門一看,虎目放光伸出大手叫:「哎呀!是什麼風把李兄弟吹來了?請進請進。」

  兩人親熱地行把臂禮,李兄弟順手掩上門,笑道:「兄弟昨晚便到了,不敢驚動辛苦萬分的你。張兄,此地說話方便嗎?」

  「先坐下。兄弟孤家寡人,家中沒有旁人。李兄……」

  「兄弟從府城來,奉三爺所差,有事與張兄商量,走,咱們先找地方填肚子,今早兄弟尚未進食呢?」

  「程三爺有何事……」

  「不急不急,反正有事需張兄鼎力,等會兒再說。」

  兩人出門,往街東的小食店走去。

  巳牌初,知縣大人仍在公堂處理公務,審訊餘賊錄取口供,對贓追贓追案,連接見地方父老也無法抽身。

  預計入暮時分即可將人犯解到,因俞五行走不便,太胖了,同時打手中有三人受傷,不利於行,只能緩緩押解。

  未牌初,公務總算告一段落,杜大人廢餐忘寢,備極辛勞,退堂後又得接見地方父老的道賀,接受地方人士慰勞官兵的酒食。但他堅決拒絕地方紳士慰問破賊的尚氏母子與及蕭家兄弟等男女英雄,藉口等候府大人派人前來結案之前,為免在逃悍賊的報復,不便張揚,而且有人受傷甚重不可吵擾受傷人。

  潛藏在龍泉的花花太歲與及二十六名打手護院,全部被擒,全城在戒嚴中,官兵們配合地方民壯,根據餘賊的口供,四出搜捕眼線小賊。

  章姑娘安頓在杜大人的內衙中,由杜夫人親予照料,並由姑娘之胡家親族派人前來照料。

  直至未牌末,杜大人方與張巡捕商議善後要務。

  後衙養傷的艾文慈受到親切周到的照料,不但杜大人派來了兩名僕婦待候,尚氏與蕭絳玉主婢也在旁照顧。

  他心中萬分焦急,急於離開杜大人的羈絆,逃避法網的籠罩,卻苦於元氣未復,沒有逃避的機會。他已看出杜大人是個精明幹練的好官,雖說目下受到全縣官民的熱誠款待,但終非安全之所,一但有人認出他的廬山真面目,後果難以預料,不但杜大人精明幹練,那位張巡捕也是個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人,只消案件處理告一段落,極可能從他身上瞧出許多破綻,在緊迫盤詰之下他的身分行動來蹤去影,皆經不起考驗盤詰的,早晚會露出馬腳。官府的檔案中,計結的案件保存期二十年,他的圖形必定留在海捕公文內,萬一龍泉的兩位承辦小吏縣丞與主簿心血來潮,翻閱老檔案找疑犯,怎逃得過這些精明公人的眼目?

  手臂腳部的飛刀創傷小事一件,他不在乎,只是真力損耗過巨,奇毒發揮了威力,元氣大傷,雖有九還丹濟助,無如賊去樓空,在他力竭後服下丹丸,效果大打折扣,預計在三五天內,極難復原。世間並沒有真正起死回生仙丹妙藥,九還丹只不過比其他藥物好些而已。

  手腳痠軟,渾身無力,他想走,走不了啦!即使走得了,杜大人豈會讓他走?唯一可行的辦法,是偷偷開溜。

  「今晚無論如何我得逃走。」他想。

  不是空想,而是下了走的決心,他在等候,等候黑夜到來。

  丟掉了日精劍,他心中萬分不好受。絳玉曾向張巡捕打聽,據張巡捕說,冉峰的頭已經帶回等定案後方拿出示眾。冉峰的胸口有致命創傷,但沒發現兵刃暗器遺留在體內。

  未牌末,門外傳來僕婦的傳叫聲:「大人到。」房內的僕婦急急迴避,尚氏和絳玉主婢也匆匆離開。

  他養傷的房間是不太寬敞的單身房,隔鄰一間安頓著尚雲松,房門徐開,杜大人與張巡捕先後踏入房中。

  張巡捕顯得緊張,神色透著神秘,半掩上門,站在門口向外張望,不許閒雜之人走近。

  杜大人神色從容,含笑走近床前,含笑問:「李壯士,感覺怎樣了?喝過參湯了嗎?」

  艾文慈想撐起上身,卻被杜大人含笑按住了。他勉強一笑,說:「謝謝大人垂注,草民託大人的福,好多了,身體虛弱,恕草民不能行禮。」

  「壯士別客氣。侍候的人如果不周之處……」

  「大人放心,兩位大嫂照顧得無微不至,草民心感。」

  「下官這大半天來公務繁忙,無暇前來慰問,壯士海涵。」

  「大人言重,草民擔當不起。」

  「哦,請教壯士仙鄉何處,家中可有父母妻兒?壯士的路引上記載不明,可否坦誠相告?」杜大人泰然地問,但目光緊吸住他的眼神。

  他心中一跳,但神色絲毫未變,果然不妙,這位大人果然起疑啦,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來的終須會來,惟有沉著應付或可有轉機。

  他淡淡一笑,道:「回稟大人,草民孤身一人,父母雙亡,只有一房遠親流落貴地。草民是杭州人,這房遠親在十餘年前遷來,久已不通音訊,不知是否可以打聽得到呢?」

  杜大人臉現喜色,笑道:「壯士見義勇為,義薄雲天,甘冒險歷艱辛,生死須臾九死一生,護送章姑娘平安到達龍泉。壯士與章姑娘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竟然從惡賊手中將章姑娘救出虎口,義無反顧送至敝縣,壯士的義行,下官肅然起敬。這次壯士為浙南除去冉峰與俞五兩個大害,下官謹代表本縣五萬父老致以謝意。」

  杜大人說得誠懇,艾文慈卻暗中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叫苦,口中卻說:「回稟大人,草民與章姑娘確是無親無故,但草民並不是護送她的人。草民與雲松兄曾有一面之緣,為朋友竭誠相助,入匪巢志在剿賊,除之為世除害,與章姑娘無關,草民在此之前,不曾見過章姑娘。」

  杜大人呵呵笑,說:「壯士不必顧慮,章姑娘已將經過向下官說明了。」

  「大人相信她胡說?」他惶然問。

  杜大人揮手相阻,笑道:「不談這些,下官這次特為壯士道喜而來。」

  他更是心中不安,這個喜道得令他心中發毛,但仍然鎮定地問:「但不知大人所說的喜字,究何所指?」

  「壯士請定神聽下官道來,章姑娘受俞賊迫害,目下除了龍泉胡家這門遠親之外,可說是孤苦伶仃,可憐可憫。落難的人,別說是遠親,即使是親兄弟姐妹,恐怕也難以倚靠。據章姑娘所言,半月以來,她與你同甘苦共患難,同行同寢不避嫌疑,互情互敬可質天日鬼神。據下官所知道……」

  「大人不必說了。」他凜然地說,冷冷一笑又道:「大人是難得的好官,貴州府有口皆碑,精明幹練,滿腹才華。大人,你瞧著辦好了。」

  「壯士別誤會。」杜大人若無其事地說,淡淡一笑又道:「胡家是本縣的大族,縉雲郡伯餘蔭及於孫,可說是赫赫名門,章姑娘親友,希望高攀壯士結一門親,將章姑娘許配……」

  艾文慈臉色一沉,猛地撐起上身,凜然地說:「大人,休怪草民無禮,大人此話,簡直存心侮辱人。」

  杜大人一怔,半晌方訝然問:「壯士,下官說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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