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匣劍凝霜 | 上頁 下頁
一五九


  天將破曉,杜大人到了,先請見尚氏盤問經過,尚氏除了吐實以外,別無他途,她聲稱與冉峰有仇,而絳玉蘭婢是流浪小花子,聽說俞五為富不仁,在雲和擄人行兇,追逐至此投宿,談及俞五藏身冉賊的堡寨內,同仇敵愾,雙方聯手殺入堡中報仇救人。

  至於艾文慈與尚雲松的來歷,她說是仗義助拳的朋友,一個姓尚名雲松,乃是一門遠親,一個姓李名三,是雲松的朋友,順便在龍泉訪親,為朋友兩肋插刀。

  雙頭蛇周三是雲和的地痞,杜大人已久聞其名,用不著多問。杜大人聽說章姑娘是龍泉胡家的親戚,一問家世,不由赫然震怒,立即下令追捕俞五一群人治罪。

  杜大人十分客氣,而且思考周到,他認為冉賊的餘黨在逃,浙東浙南皆有冉賊的黨羽,尚氏母子留在武溪事村極不安全,誅殺匪首功在地方,必須遷地為良,至龍泉安頓。這次匪巢得以不費一兵一卒輕易抄剿,全是尚氏母子的功勞,匪巢並未完全焚毀,抄出無數金銀珠寶,論功行賞,尚氏母子所獲的獎金為數當下不千金,在龍泉安頓足有餘裕,不但可獲官府的照顧,更可獲地方人士的竭誠歡迎。

  杜大人的好意,尚氏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杜大人認為有責任保護她母子的安全,不容許她拒絕。

  破曉時分,杜大人已將公務有條不紊地處理停當,派十名衛所將士報至府城,呈報經過並呈請擒捕俞五歸案,先呈文報備,通匪與擄掠良民的罪名甚重,抄沒俞五的家勢在必行。

  找來了六乘山轎安頓艾文慈、尚氏、尚雲松、章姑娘、周三夫婦。十名挑夫,將尚家的行囊箱籠家具帶走。交代里正處理尚家田產出售的善後事宜,天色大明,一行人在兵勇的護送下,奔向龍泉。

  艾文慈心中暗暗叫苦,麻煩大了。

  從七尺渡到龍泉城,共九十餘里。入暮時分,方到達縣城。

  他們到達之前,沿途所捕獲的餘賊共有十六名,已先一步押解入城,因此全城轟動,皆出城迎接剿除江湖大盜的英雄凱旋。

  英雄們皆接至縣衙安頓,暗中有人嚴加保護。

  同一期間,飛騎尉岳珩兄弟一行八人,借同程錦江三爺,與及程三爺的四名弟兄,在武溪亭村東面二十里的小靈村投宿。龍泉至府城全程百四十里,小靈村正是中途站,他們預計明晚便可趕到龍泉,佈下天羅地網捉拿艾文慈。

  宇內雙仙離開冉峰的堡寨後,並未遠走,無情劍不利於行,必須在附近找地方歇息養傷。他們在村東五里地一座山腳下的三家村中投宿,兩人談起艾文慈揮叉奮擊的神勇情景,猶覺心有餘悸。三絕劍見多認廣,他認為艾文慈恐怕不是江湖人。但可疑的是,那天在雲和道上交手,艾文慈的劍法身法,又分明是武林中罕見,但確是出於武林技擊的奇詭絕學,可惜看不出來歷,委實遺憾。總之,兩人的見解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這位青年人委實可怕,日後相遇必須小心了。

  天隔沉沉,朔風刺骨,氣候奇寒。兩老道答應了宏光至紫虛觀會合,不能久耽,破曉時分便謝過主人啟程,踏著曉風殘月奔向府城。

  在他們前面兩里左右,三名穿了舊棉襖,戴了雨笠的人,大踏步也向府城趕。這三個人身材雄偉,各背了一個當地村民用來背物的竹製背囊,雨笠拉得低低地,左手扶了一個長布卷,右手點著一根竹杖,像是趕著回家的鄉民。

  大道並不大,但仍可容三人並肩而行。中間那人有一雙陰森的狼眼,留著鬍鬚掩口,滿臉橫肉,年約四十開外,他一面走,一面用低沉的嗓門向同伴說:「二弟,你認識那位使叉的小子?」

  「不認識,但似乎……似乎有點面善。」右面的二弟遲疑地答。

  「三弟,你呢?」他扭頭問左面的同伴。

  三弟有一雙陰陽怪氣,不動感情的山羊眼,鎖著粗眉也遲疑地說:「小弟也不認識。可是,也與二哥相同,似乎有點面善,但小弟記憶所及,確知從未見過這號人物,大哥……」

  「怪事,火光沖天,明亮如晝,你們竟然無法分辨是不是認識的,可惜愚兄回來晚了一步,不然便不至於失之交臂了。冉老大死得慘,咱們必須替老大報仇,而你們卻不認識這個人,仇如何報起?你兩人真是飯桶。」大哥憤憤地說。

  三弟若有所思,說:「小弟在冉老大的體內,找到一把細小的劍,貫入老大的左胸近心室處,鋒尖透背鍔亦入體,鋒利無比,這是冉老大致命之傷。咱們或可從劍中找出線索來……」

  「快拿給我看。」大哥叫。

  三弟從衣下取出一個布卷,解開布卷冷電四射,尺長的日精劍像一泓秋水,亮晶晶的一塵不染。

  大哥取過脫口叫:「好劍!」劍長僅一尺,又窄又薄,但不軟亦無彈性,劍鍔構造奇特,同樣薄小,像是與劍身同鑄而成的,似乎不能護手,難怪入人體不受阻。

  大哥端詳久久,一面走一面惑然道:「長僅尺餘,刃僅六寸,不可能是短劍,只能當匕首用,但當匕首卻不易用勁,柄太細了。要說是暗器嗎?卻又大了些,重心在中。怎能使用?刻上一無印記,要想查出線索……江湖上沒聽過用這種劍的人,不容易查哩!」

  說話間,大道上升,升上一座松林,向上盤升一座高山。路右是陡坡,下面是靈溪的河床。路在是陡崖,攀爬不易。

  三人已過了松林,踏上向上盤升的山崖間大道。二哥伸手接過日精劍,在手上試了試,說:「唔!好沉手,似乎不是鋼鐵打造的。重心在中,但善用勁的人,正好控制飛行路線,甚至可以不翻騰亦可飛行。」

  說完,信手向左面的山崖擲出小劍。

  「嗤」一聲輕響,日精劍貫入堅硬的崖壁,盡鍔而止。

  「咦!好鋒利。」大哥吃驚地叫,怔住了,腳下倏止,又道:「是寶物,好!」

  驀地,前面五六丈道路折向的崖後,大踏步接二連三出現了十三個人。十三個人衣著鮮明,勁裝帶劍。是飛騎尉岳家兄弟出現。

  十三個人皆不曾看到貫入崖壁的日精劍,泰然而來,但所有的目光,全向對面三個鄉民打扮的人注視。道上行人互相注視,平常得很。

  但這三位仁兄心虛,大哥捨不得寶劍,看到對面來了穿勁裝的人,本能地湧起戒心,一個箭步縱近崖壁,伸手拔劍。

  這一來,反而引起對方的注意,劍拔出,寶光四射。

  大哥用上了財不露白的手法,掩住劍慌忙向衣下一塞。

  光氣是掩不住的,形容這種現象有一句成語,稱「匣劍帷燈」,也用來隱喻人的才華是掩不住的。寶劍在匣,明燈在帷,劍氣潛騰,燈光暗映。大哥以手掩劍,手掌不夠大,怎麼掩得住劍上的光華?立即吸引了行家的注意。

  走在中間的神劍秦泰驀地止步,臉上湧起令人難測的陰笑,朗聲問:「朋友,那是什麼?」

  大哥心懷鬼胎,已經有點心虛,不由臉色一變,含混地說:「沒什麼。諸位請便,在下少陪。」說完,閃在一旁。

  二弟三弟同樣緊張,戒備著移向路左讓路。

  岳璘走近崖壁,掃了日精劍留下的劍痕,炯炯有神的大眼現出驚容,脫口叫:「好鋒利的暗器,任何氣功也難禁一擊。鋒刃細小,入石約六寸左右。遺孔四周光滑,不見裂屑,石粉凝聚不散。秦叔,這人使用的暗器是無堅不摧的小匕首。」

  神劍秦泰留神注視劍孔片刻,神色漸緊。接著掃視三名匪徒一眼,神色又轉變為困惑,一字一吐地況:「諸位,咱們曾經見過嗎?」

  「咱們從未謀面。兄臺尊姓大名?」大哥硬著頭皮問。

  「在下姓秦,名泰。請教尊姓。」

  三賊同時變色,目光不約而同全向秦泰的佩劍上集中。

  岳璘心中有數,接口問:「閣下自然知道神劍秦副總鏢頭的大名了,不會改名換姓搪塞吧?在下姓岳,名璘,字俊臣。」

  「在下姓趙,名清。」

  岳璘身後不遠處的程三爺虎目生光,上前向飛騎尉岳璘附耳道:「岳大人,在下想起來了,這三個傢伙是溫州府平陽縣南雁蕩山的三虎,趙成、羅裕、方新,號稱南雁蕩三虎,佔山為寇,也出海劫掠沿海城鎮,在浙南兇名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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