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匣劍凝霜 | 上頁 下頁 |
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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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的意思分明表示還要回來。」 「你心細如髮,猜對了,我還要回來。」 「為什麼?大哥。」 「老道所說的和尚,我與他不共載天。送你到達龍泉之後,我會回來的,一定回來。但願老道知難而退,不曾驚走那賊禿驢。」 「大哥你……」 「你不要管我的事。」他臉上充滿殺機地說,發腳急奔,慌不擇路向西北的崇山峻嶺如飛而去。 他已從林嗣的口中,探出嶺西面二十餘里是雲和縣的浮雲溪河谷。龜峰在雲和縣東十里,也叫龜山,龜山的南面,是浮雲溪與黃溪合流處。下游是溪口嶺,與大溪會合處是溪口村,是沿小梅溪到龍泉地的要道。上游,七里地是獅峰。獅峰在雲和城東三里,是雙溪合流處,那兒有小徑抄人龍泉。 他不能遠走溪口,唯一可走的路是獅峰。但他不能在此時向西走,恐怕被林嗣一群賊人追來了,而且西面的山太高,攀越困難,因此故意走西北,表示走府城而不走雲和,引誘賊人追上歧途。 西北方向雖不是這一帶山嶺的主峰,可是卻林深草茂,有些山陡不可攀,有些地方佈滿了山藤,密密麻麻皮粗刺利,無法通行。左盤右折覓路,他迷失在叢山密林中了,直至黃昏,尚找不到出路。 口渴難忍,饑火中燒,天黑昏暗,不能再走了。到了一條小溪旁,滿山翠竹,他將姑娘放下了,說:「這裏有水,趁天色尚早,我去找些野味來充饑。」 姑娘被背得雙腿發麻,饑寒交迫,已說不出話來,軟綿綿地躺倒在樹下。他獨自進入竹林,不久便提了兩頭其形如兔的灰褐色竹鼠回家,每一頭重有三四斤,又肥又壯,他宰殺停當,長來枯枝生起火來。 幾天來第一次吃到熟食,感到特別香甜可口。兩人吃掉一頭竹鼠,再次動身,離開原處兩里地,天色盡黑,不能再走了。 備用的衣物已經丟掉,缺乏睡眠時的禦寒物,他搜集大堆乾草,兩人鑽入草堆中,相擁而眠,顧不了男女之嫌。姑娘偎在他懷中,安靜地沉沉睡去。 一早,他被一陣狂笑聲所驚醒。姑娘也被震耳的笑聲驚得猛地醒來,幾乎失聲驚叫,卻被他及時掩住櫻口,附耳低喝道:「禁聲,不可移動,是那位老道。」 他悄悄鑽出草堆,朝霞滿天,是冬日極為難得的好天氣,冷風撲面,精神一振。 左方二十丈外昨晚搜集枯草的野茅短坡中,閒雲羽士白髯飄飄,仰天狂笑。老道的有前方,林嗣與三名同伴雙手被綁,一字排開木立不動,神情萎頓,顯然穴道被制住了失去戰鬥力。 左前方,是一位年約半百的和尚,灰褐色臉膛,獅鼻海口,顴骨突出,有一雙大而深的眼睛,如不是眼神平和,這種臉型委實令人望之生畏。頂門光光,戒疤發亮。身材高瘦,穿一襲破舊的青僧袍,背手而立,神色木然。 「這位和尚不像是趙瘋子,也許是瘦得變了形啦!」他自語,藉草木掩身悄然接近,虎目中神光暴射,臉上湧起重重殺機,取出日精小劍,伏地潛行。 「哈哈哈哈……」老道的笑聲仍在空間裏振盪,震耳欲聾,綿綿不絕。 和尚無動於衷,口中低低地唸佛號了。 老道的狂笑聲終於歇止,山谷中仍傳來隱隱回音。 「朋友,你想不到吧?」老道怪笑著說。 和尚低首垂眉,雙目平閉,好半晌方說:「阿彌陀佛!道友別來無恙?貧僧早已料定道友會找來的。」 「那你為何不走避遷地為良?」 「貧僧倦了,也愛上了這塊與世隔絕的清淨土,不想走啦!準備將這把老骨頭留在此地。」 「你會如願的,可能今天是你駕鶴西歸之期。當然,如果你將神光子留下來的練形養元訣和養生秘術篇兩卷秘笈交出,又當別論。」 神光子,是宋朝山東曹州府人,本名叫甄棲真,字道淵,在京師(開封)建隆觀為道主,後退名術士許元陽授以練形養元訣,他自己也寫下一卷養生秘術,稱為還金篇。他自練形養元訣之後,不但返老還童,而且攀高履危身輕如飛絮。後來自築墳墓,一月不食在內屍解成道。這兩本秘笈據說傳給他的弟子青霞子,以後下落不明。在玄門方士來說,大多數修真之士,皆知這兩本秘笈是玄門至寶,可惜不知下落。 和尚輕搖腦袋,沉靜地說:「貧僧已經告訴你了,當年火焚元妙宮,這兩本秘笈不曾救出,已被焚毀。」 「你騙鬼!」 「貧僧乃是佛門弟子,要貴教的秘笈何用?」 「看來,貧道不動手硬討是不行了。」 和尚木無表情,沉靜地說:「貧僧怕死,所以遁隱深山,任何侮辱、苦難、迫害皆可忍受,但如果要貧僧的命,又當別論。道友可以走了,貧僧不願與你計較。」 「喝!禿驢,你的口氣好大。」 「貧僧說的是由衷之言,請勿迫貧僧走絕路。」 「你是想和貧道較量麼?」 「貧僧並無此意。」 「交出秘笈便可兩全。」 「出家人四大皆空,何來秘笈?」 閒雲羽士冷笑一聲,踏進兩步,驀地一掌拍出。 「砰」一聲響,和尚仰面跌出丈外,踉蹌站起變色道:「我佛慈悲,道友何苦欺人太甚?」 閒雲羽士臉色一沉,厲聲道:「禿驢,你給是不給?」 「貧僧身無長物,道友……」 閒雲羽士大踏步欺近,右手疾揚,「噼啪」兩聲,兩耳光把和尚打得連退三步,冷笑道:「當年你帶賊兵火焚元妙官,先大肆洗劫,已將兩卷秘笈帶走,然後方放火殺人,你還敢否認?」 和尚臉色泛紫,搖頭道:「貧僧到達元妙宮之時,火勢已不可收拾……」 閒雲羽上伸手便抓,意欲抓住和尚的左腕,和尚舉手一拂,閃身移步。 這瞬間變化快逾電光石火。老道左手疾出,劈向和尚的右肩頸。 和尚破袖一抖,急退丈餘了,「砰」一掌,衣袖相接,罡風四散,潛勁飛逸。 老道「咦」了一聲,一閃即至,伸指直取和尚的左期門,展開得烈的襲擊。 和尚不接招,身形如蝴蝶,在老道的兇猛攻襲下八方遊走,步履從容。 老道搏出真火,指點掌拍腳飛,快得令人眼花撩亂,以排山倒海的聲勢搶攻,佔盡了優勢,劈空拳力把附近的枯草震得向八方疾射,齊根而折如被刀削。 在遠處觀戰的艾文慈,看得心中發毛,也替和尚暗捏一把冷汗,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猛烈、快速、兇狠的招式,老道果然名不虛傳,依掌力摧折枯草的情形判斷,老道足以用掌力遙碎八尺外的碑石。以他來說,他也是練氣的內家高手,如果與老道交手,如無日精劍可化散部分掌勁,用普通的刀劍萬難近身出招,禁不起掌力的打擊,除了逃命,別無他途。 同時,他對和尚的閃進身法,也暗暗驚心。在老道狂風暴而氣吞河嶽的兇猛襲擊下,飄掠如風快速如電,眼看被擊中,卻在不可能閃避的情形下,依然能間不容髮地避開可怕的一擊,終能化險為夷。 「這賊和尚的身形步法有鬼,我得留意瞧瞧。」他想。 他爬上一株大樹,居高臨下留心注意雙方的搏鬥術。 高手相搏與常人並無多大區別,拖久了同樣會大量損耗精力,老道狂攻了近五十招,竟未沾上和尚的衣袂,真力漸虛,招式愈來愈慢。 和尚雖未出招,但閃避同樣吃力,真力也逐步減弱,沒有開始時那麼靈活了。大冷天,一俗一道皆大汗濕襟,大把汗珠從頭上住下滾。 便宜了旁觀的艾文慈,逐漸摸清了老道的招路,也領悟不少賊和尚的身形步法。 「噗」一聲響,一名被制了穴道的大漢支援不住,倒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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