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匣劍凝霜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敝村有幾位窮親戚,請不起城裏的郎中,客人可否行個方便,替他們看看?」

  他善意地一笑,說:「老伯,小可當盡棉薄。不瞞老伯說,歲尾年關,老伯竟然慨允我兄弟借住,而且舍弟又是個有病的人,如在別處,恐怕不會有人收留我們,可知貴村的人情味是如何濃厚善良了。等會兒安頓好舍弟之後,小可即隨老伯至各高鄰處一走,可好?」

  「客官誇獎了,敝村的人,沒有客官所想的那麼好,但樂於助人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客官需要什麼,但請吩咐。」

  「請老伯準備薑湯,一桶熱水,謝謝。」

  先灌保元氣的丹丸,後灌薑湯,用溫水替姑娘淨面淨手,姑娘悠悠醒轉。

  安頓好姑娘,他隨葛老頭在村中轉了一圈,針藥並施,替十餘名大小村民診治。只半天工夫,村中無人不知來了一個姓王名縉的神醫。

  一念之慈,他無意中留下了讓人追查的線索。

  一個陌生大男人,伺候一個陌生的女病人,不難想像其中的尷尬和困難,幸好他是個郎中,也瞭解章姑娘的鬱積心理,總算把姑娘安頓好,吃下藥出一身汗,來勢如排山倒海的病勢總算暫時被遏止住。入暮時分,喝了些湯水,姑娘沉沉睡去。

  他弄來四束稻草,在壁角安排睡處,請葛老伯一家老少晚上不要來打擾,然後閉門大睡。

  睡了半個時辰,他撬開窗走了。

  俞家父子在城中開了十餘間店舖,有數座別墅,誰知道今晚他們在何處住宿?他先到城中走一趟,越城而入。夜市未散,他找到一家藥店,花了三四兩銀子,撿了幾大包應用藥物背上,再越城而出,直奔小括山俞五爺的宅第。

  小括山的括州舊城,百餘年來已經殘破不堪,只留下依稀可辨的外表輪廓,連斷瓦頹垣也不存在了,代之而起的,是俞五爺新建不久的莊院,十數棟氣象恢宏的樓房,十數畝大的花園,花木已凋零,但規格仍在。莊後山坡上有蒼松翠柏,莊前門樓高聳。站在門樓北望,城中的燈火歷歷可數,如在腳下。

  莊中忙著準備年貨,廚下火光徹夜不熄,殺豬宰牛做糕餅,奴婢們忙得手腳不停。俞五是本城的首富,不算田地與種蕈場的收入,僅城中的十餘間土產店,大秤進小秤出,也可以日進斗金,家中婢僕如雲,長工佃戶數量可觀,打手護院一大群,可說是鐘鳴鼎食之家。但舊城本宅其實沒有多少人,妻妾老少婢僕,總數不超過一百,加上二十餘名護院打手,人數不算多。

  俞五父子今晚到底在不在本宅?連他們的妻妾也無法猜測。飽暖思淫慾,饑寒起盜心,有錢的大爺們,誰也猜不透他們的行蹤落在那一座香閨內。

  三更已盡,宅內大部分的人皆已安歇,只有一些僕婦在廚下忙。宅內四周,守夜的護院共有四名,兩明兩暗,守護著十餘棟房,似嫌單薄些,但有二十條惡犬相助,俞家的莊院便成了金城湯池。

  罡風怒號,天候奇寒,天宇中彤雲密佈,黑沉沉星月無光。

  三個夜行人分兩路接近。東路來的是艾文慈,他赤手空拳獨自入侵。

  由於罡風怒號,冬季草木乾枯,守夜的惡犬聽覺受到干擾,接近半里內,惡犬尚未發現入侵的人。

  犬吠聲剛起,他已用迅捷的身法,侵入了樓房深處。

  四名守夜的人開始帶著惡犬亂竄,只片刻間,二十餘名打手護院全體出動搜索,家僕們也紛紛披衣而起。

  人多了,反而誤事,惡犬也無法進入宅內,白忙了一陣,找不到入侵者的蹤跡。

  艾文慈藏身在一棟大樓中,等到外面人聲漸止,方開始行動,首先找到一間內房。剛鬧過賊,房內的人剛剛回來不久,裏面還有人聲。伸手輕輕一推房門,房門應手而開,燈光外洩,人影搖搖。

  是兩名僕婦,他已閃電似的搶入。兩名僕婦剛看到人影,尚來不及辨是人是鬼,腦門立被擊中,應掌而倒。

  他先掩上房門,然後弄醒一名僕婦。僕婦看清身旁的蒙面人人嚇得渾身發抖,想叫卻叫不出聲音。

  「俞五住在何處?說!不說便殺了你。」他沉聲說。

  「老爺……老爺不……不在家。」僕婦恐怖地叫,叫聲沙啞不易分辨字音。

  「他在何處?」他追問。

  「不……不知道,在……在城裏。」

  「俞源俞淵兩個小畜生呢?」

  「小婦人確……確是不……不知道。」

  「有誰知道?」

  「宅中誰……誰也不……知道。」

  「金銀財寶藏在何處?」

  「須……須問老……老夫人。」

  「老夫人住在何處?」

  「在後面第……第三進的內……內院。」

  他將僕婦綑上,塞住口丟在床上,熄了燈逕奔內院。

  院子裏的走廊下,有一名帶劍的打手把守著內廳門。他略一沉思,推開了後門。大踏步走出,通過院子低問:「有發現麼?」

  廊下的打手做夢也沒料到入侵的人如此大膽,黑夜中難以分辨身分,一面迎上,一面本能地答:「老夫人已經安歇,並無發現……咦!你……」

  話未完,艾文慈虎撲而上,一拳搗在對方的小腹上,左掌亦落,不偏不倚劈在打手的右頸根下。接著,抓小雞似的將人擒住,鎖住咽喉逐漸加力。

  打手先是絕望地掙扎,最後不支昏厥。

  他將人塞在暗影中,解開打手的劍繫在背上,上前撬門。

  內堂燈光明亮,不見有人。他排闥而入,找到了老夫人的臥室。室門緊牢,內有暗閂,在外面無法撬開。他伸手叩門,輕叩三下。

  久久,室內有個女人的嗓音問:「誰呀?怎麼亂敲門哪?」

  他捏住鼻子模仿女人的嗓音說:「老爺派人傳來口信,有事稟告老夫人。」

  裏面的人一面開門,一面問:「咦!三嫂呢?她為何不來傳話而叫你來?你是……」

  他不等對方開門,猛地一推,房門倏然而開,一名侍女出現在門內。

  侍女正想叫,便被他搶入擒住,掩住小嘴叫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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