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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第三十章 俞宅夜襲

  艾文慈久走江湖,見多識廣,早上看了店中鬥毆的結果,便知又碰上了官府與土豪勾結的倒霉事了,程三爺落入對方設下的陷阱中,哪還會有好結果?

  這件事激起了他的義憤,不走了,回到房中,暗地準備行動。

  二更天,天寒地凍,整座店冷清得如同鬼域,廊下的燈籠已被罡風吹滅,風聲虎虎中,隱隱傳來鄰房章小姐的淒切啜泣聲。

  他躡手躡腳地拉開房門,貓也似的到了章姑娘房外。

  他卻未留意,兩個小花子伏在對面的牆根下,監視著章姑娘的房間。

  左頰有疤的小花子用肘推了推同伴的手肘,惑然地低聲說:「小姐,這……這不是很怪麼?早上這人用巧妙的手法渾水摸魚,打昏了三名惡奴,晚上怎麼又打起章小姐的壞主意來了?委實令人百思莫解。」

  右頰有胎記的小姐的低聲道:「多看,少問,好細看看結果,再下定論。」

  艾文慈取出一枚披針,挑落了門閂,輕輕推開房門。一切皆在無聲無息中進行,處處顯出他是行家。

  他閃身而入,徐徐將門掩上。房中一燈如豆,章姑娘正哀傷欲絕地伏在床上啜泣,几上擺著她的晚餐,茶已冷,飯菜如冰。顯然,她整天水米未沾。

  姑娘穿了棉襖,繡帕包頭,看背影,她瘦削的身材似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惡運接踵而來,任何人也受不了,她能活著,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哩!

  他像個幽靈,接近短几,伸手取燈籠簽撥兩根燈蕊加上,房中一亮。

  姑娘宛如未覺,哭聲甚哀,令人聞之酸鼻。床架上,掛著長布巾輕輕搖幌。

  他站在丈外,柔聲道:「姑娘請節哀,在下有事請教。」

  章姑娘嚇得滑下床腳來,扭轉頭一看,臉色死灰,想張口喊叫,口是張開了,卻發不出聲音來。

  「姑娘請勿聲張,在下毫無惡意,而是有心前來相助的。」他微笑著說。

  章姑娘五官清秀,一雙大眼睛輪廓特別美,可惜已無神彩,雙頰消瘦,臉色蒼白,但仍掩不住她的美,另有一股楚楚可憐令人憐惜的氣韻飄零在外。她張口結舌,像是嚇傻了。

  「在下就住在鄰房,是途經處州的旅客。姑娘的事,在下知之甚詳。」他繼續柔聲解釋。

  「爺臺你……你是怎……怎樣進……進來的?」她餘悸猶在地問。

  「如何進來,無關宏旨……」

  「你……」

  「事已急,危機迫在眉睫,小姐必須及早打定主意。」

  「我……」

  「在下特來請教,小姐是想脫出虎口投奔龍泉避禍呢,抑或是在此地等死?」

  「爺臺可……可問四……四伯……」

  「四伯不會回來了,俞賊已定下毒計圈套,連程三爺也保不住性命。在下是過來人,身受其痛,知之甚詳,官府與土豪勾結害人,受害者絕難倖免。」

  「天哪……」

  「小姐,目下不是哭的時候,你得堅強地活下去,不要為生者流淚,不必為死者悲哀,生死關頭,哭沒有用,姑娘,鎮靜些。」

  「爺臺……」

  「在下認為姑娘該活下去,懸樑自盡未免便宜了惡賊。」

  「賤妾孤苦伶仃……」

  「你能吃苦麼?」

  「這……我能吃苦!」

  「在下送你到龍泉,走小路需時十天。姑娘,沒有轎,沒有馬,你……」

  「賤妾自小喜愛爬山……」

  「那好辦。把你的值錢金銀包好,只帶一些禦寒的衣物。我先送你到別處藏身,然後回來打聽四伯的消息。三更天在下來送你走,明早出城。」

  「這……」

  他拉下姑娘準備懸樑自盡的布帶,說:「任何事皆有風險,然而只要有一步便得走一步,螻蟻尚且偷生,人為何不惜命?姑娘既然勇敢赴死,為何不能勇敢地活下去?快打點一下,在下三更來。在下住在鄰房,如有危急,可高聲呼救,在下會在旁照應。」說完,他退出房外,順手掩上門。

  本來伏在門縫中偷窺的兩個女扮男裝小叫花,一閃而沒。

  三更天,他輕叩房門,低叫道:「姑娘開門,準備停當了麼?」

  姑娘拉開房門,看清是他方退在一旁,屈身下拜,淚下如雨顫聲叫:「恩公……」

  他頓腳道:「老天爺,姑娘你還來這一套,快請起,有話以後再說。」

  他將姑娘拾掇好的一包金銀細軟塞放另一個包裹中,背上說:「事急從機,委屈姑娘了,請到房外來。」

  姑娘如受催眠,毫不抗拒地出到房外。

  他掩上房門,抱起姑娘說:「閉上眼,在下要從屋上走。」

  出到廊外,他踴身一躍,上了兩丈高的屋面,直奔城南的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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