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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秦五怎敢不說?將那天商家的輕車飛馳入鎮,如何傷人,如何奉命前來收拾被撞傷的人,如何被擊倒等等情節一一說出。

  艾文慈收了刀,再向:「商家的內眷除了大小姐曾經在家內一度逗留之外,其他的女眷怎麼都不見了?」

  「已……已經送走了,商大爺怕日後被你查出內情,因此預作打算。」

  「送到何處去了?」

  「我……我確是不知道,不敢亂說。」

  艾文慈一掌將他劈昏,跳窗走了。窗外躲著鐵掌卞綸,兩人又到了另一家民宅,喚醒了主人,仍由艾文慈出面盤問。

  這家民宅的主人看清是南郎中,早已嚇軟了,只說出那天南郎中治傷引起衝突,直至南郎中逃出鎮的一段經過,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兩人從鎮北繞出,艾文慈向卞綸說:「在下不管你作何想法,今晚天色不早,到此為止。明晚,咱們在至城武的官道口會合,我帶你在郜成亭另找證人。」

  卞綸已激動得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咬牙切齒地說:「老弟,謝謝你。我看,不必再找證人浪費時日了,明天先把商家父子拿下,封鎖東陵鎮……」

  「卞兄,使不得,在你沒取得證人的供狀前,輕舉妄動反而打草驚蛇,保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在下的處境十分險惡,只能辦到這一步,其他的事卞兄必須及早為謀,魯莽不得。多一分證據,便多一分把握,不可草率。明晚見。三更初不見不散。」艾文慈匆匆說完,向黑暗的田野飛掠而去。

  他不敢在東陵鎮附近二十里內逗留,沿官道西南行,進入曹縣縣境,在二十里外的一座土嶺中藏身。嶺內有一座山神廟,廟南兩里有一座村莊,廟已破敗不堪,成了狐鼠之穴,正好藏匿。每兩天他到村中張羅食物和馬料,晚間重返東陵活動。好在還有失而復得的十餘兩碎銀,足夠他度過十天半月的藏匿生涯。

  東陵鎮發生血案,地圖城武,曹縣的人只知道些少消息,也懶得過問。因此村民對他這位每兩天來一次的神秘陌生人,並不在意。可是,卻難逃有心人的耳目,畢竟這兒距東陵鎮近了一些了。

  從東陵鎮回到山神廟,已是破曉時分。首先,他安頓好座騎,忙至天色黎明,方用昨天剩下來的食物草草果腹,略行歇息便倒頭大睡。

  這一覺直睡至午牌末,香甜極了。昨晚大有所獲,戴面具女郎是最可怕的勁敵,居然表明不與他作對,更獲得卞綸的信任,難怪他睡得心安。

  當晚,他偕同卞綸到郜成亭,找到了心驚肉顫的楊老人,由楊老人將那天晚上與齊四爺交涉的事說了。這不但證明了此事不合情理。他劫車之後不可能往城武逃,該逃向曹縣或南下單縣。東陵鎮的三個證人既然不敢出面攔阻,而奔回東陵鎮報訊,來回十六里,等鎮民趕到現場。劫車的人怕不遠出二十里外了?同時,也證明了他的座騎是奪自齊四的,千真萬確地證明他不是商家父子的打手護院。

  他與卞綸決定明晚將二少爺商瑞引至臥龍崗,帶著所有的證人三面對證,然後匆匆分手,分頭行事。臨行時,卞綸告訴他,九絕判官的藏匿處已經查出,惡賊不在商家,而藏在鎮西南的一座倉房內,明晚可望將惡賊擒來。

  卞綸兩夜獨自外出,引起了在暗中監視,伺機而動的岳璘兄弟注意。這位興沖沖趕回的老江湖,竟未留意有人在人鎮處恭候,潛伏在路旁跟蹤他入鎮。

  次日一早,岳璘與飛霜姑娘走西北,岳珩獨自走鎮南臥龍崗,雷震遠與賈芳走西南下曹縣,分頭搜索尋蹤覓跡。

  艾文慈依例在午後醒來,至村中購買了食物,兩天走一趟,今天該往村中走走了。村在距官道不遠,他下山沿小徑進入了村南。

  小村僅有五六戶人家,根本沒有店舖,他必須找村民情商。有一位排行三,村人稱之為三叔的人,願意供應他的食物,和供座騎食用的燕麥大豆。

  農忙期間,午後村中罕見閒人,只有一些村童,在樹下玩耍,毒太陽高照,炎陽似火。他提了一個盛馬料的布袋,大踏步入鎮,直趨三叔的農宅。遠遠地,便看到宅前的老槐樹下,掛了兩匹鞍轡齊全的健馬,門前不見有人。

  他心中暗驚,來的是什麼人?

  ▼第二十六章 險入羅網

  目前,他是見不得天日的小鬼,對陌生人極為敏感,尤其對有座騎的人深懷戒心,他腳下一陣遲疑,趕忙招手向樹下的一名小村童招呼。

  小村童自從看到他之後,便一直注視著他,等他舉手一招,便急不及待地奔到,抬起骯髒的小臉問:「大叔,你叫我麼?」

  「小弟弟,你認識我麼?」他和氣地問。

  「認得,你兩天來一次。」

  「三叔家裏來了什麼人你知道不?」

  「三叔家裏今天來了什麼村的大叔,一早就來了!」

  「他們是種地的?」

  「不是。三叔說,他們是人家的打手,什麼是打手?」

  「打手,是幫人打架的。謝謝你,小弟弟。」

  打手他不怕,只怕官府裏的人。東陵鎮這幾天自顧不暇,不敢將人派至各地找他的下落,如果這兩名打手是東陵鎮的人,早就會到山神廟去找他了。

  到了三叔的門口,便看到兩個穿青袍的壯年人,在和主人三叔聊天,似乎賓主之間十分融洽,不時傳出爽朗的洪笑聲。兩個壯年人一表人才,雄壯結實,英氣勃勃,一看便知不是低三下四的人,腰中懸劍,帶了百寶囊。

  三叔第一個發現他,含笑高座迎出叫:「老鄉到了,請進。」

  「三叔有客人,方便麼?」他戒備地問。

  「不要緊,他兩人都是老漢幾位堂侄的朋友,在曹縣替人做護院,午前不久因事經過寒舍,順便看看我,老漢午間請他們吃便飯。來,我替你們引見。」

  年紀略長的壯年人離座抱拳行禮爽朗地說:「在下小姓雷,名震遠,那位是兄弟的好友,姓賈名芳。看老弟英俊照人,雄壯如獅,定是在江湖走動的朋友,咱們多親近,老弟貴姓大名,仙鄉何處,在何處得意?」

  對方表現得坦誠豪爽,他不能太小家子氣,也抱拳笑道:「兄弟吳智,有事至曹州訪友,在此地等候朋友前來會合,小作勾留,想到濟南另謀生計哩!」

  「濟南地方大,首富之區,不愁沒有出路。兩位對曹縣想必熟悉,兄弟向兩位打聽一個人。縣北十八里等家集,莘仲君墓西北兩里地,住了一位姓居名陵的地方縉紳,這人目下怎樣了?」

  雷震遠來自京師,怎知曹縣的事?地方名流不能胡猜瞎謅,略一沉吟,說:「有錢有勢的人反正活得極為寫意,很好感!吳老弟到魯縣找這個人麼?」

  「目前還沒打算找他。兩位今天是否動身啟程?」

  「咱們要到東陵鎮找人,還沒急於上道。」

  「到東陵鎮?」艾文慈鎮定地問。

  雷震遠冷笑一聲,憤然道:「咱們與東陵鎮商家的教師護院藍廉結有梁子,早晚要敞開來算,死約會不見不散,必須一走,順道嘛,不能不去。」

  「雷兄知道東陵最近的事麼?」

  「沒聽說過。一年前兄弟栽在東陵鎮,那時東陵鎮只有三五十戶人家。姓商的不是好東西,所養的打手護院也是些臭味相投的傢伙。藍廉畜生早年曾經做過賊,居然搖身一變成為護院啦,咱們這次把賬算算,免得牽腸掛肚。」

  「你們最好別去。」艾文慈善意地說。

  「為什麼?」

  「兄弟是一番好意,不為什麼。」

  「老弟臺言中有物,可否明告?」

  「商家與人結有解不開的結,目下正真刀真槍地幹上了。你們前往尋仇報復,不是正好碰上他們有準備麼?」

  雷震遠鼓掌大樂,說:「妙極了,咱們正好打落水狗,殺他個雞飛狗走豈不妙哉?」

  艾文慈搖頭苦笑,好意地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怕人多。你們兩人前往鬧事起火打劫凶多吉少。」

  雷震遠立即臉色一沉,冷笑道:「閣下,你把咱們哥兒們看得如此窩囊不成?你閣下在門縫裏看人,把人瞧扁了,豈有此理!」

  艾文慈一怔,說:「雷兄,幹嘛火氣那麼大?兄弟不是小看了你兩位仁兄,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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