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匣劍凝霜 | 上頁 下頁
七四


  十餘丈外山麓的密林中,突然傳出一陣狂笑,有人大叫道:「罵得好,痛快!該浮一大白。」

  眾人循聲看去,林密草深,一無所見。

  楓樹上人影再見,一個黑衣人引弓叫道:「岳珩兄,請讓開,和這種狂妄小子說話,有傷元氣,讓兄弟也給他一箭,一併押送京師究治。」

  逸綠輕蔑地瞥了樹上人一眼,冷笑道:「我給你發三箭的機會,三箭不中,在下要砍下你的狗頭來,你發箭好了。」

  樹上人臉色一變,被鎮住了,弓弦不自覺地徐徐鬆弛,不敢發箭。

  圍住李玉的三個人似乎有點不耐,岳璘跨出一步,左手徐抬,便待進招。

  李玉掏出金匣,似要用金匣做兵刃。他痛得冷汗直流,但仍然強行撐住。

  逸綠突然疾退丈餘,退向李玉的左側,一面叱道:「姓岳的,你敢倚多為勝?」

  臉貌酷似岳璘的女郎一聲低叱,迎住一掌拍出叫:「慢來!」

  逸綠反掌擊出,恍若電光一閃,「啪」一聲擊中女郎的小臂,果然不愧稱武林四位後起之秀,女高手之一,這一掌對方毫無閃躲收招的機會。

  「哎呀!」女郎驚叫,倒退五步,右手抬不起來了。

  飛霜姑娘大駭,搶出攔住叫道:「閣下好快的手法,貴姓?」

  「我似乎認識你。」逸綠冷冷地說。

  「本姑娘姓雲名璣。」

  「哦!原來是綽號叫飛霜的丫頭,一手可同時發射十二枚獨門暗器飛霜花,難怪如此面熟,兩年不見,你長高了,也像個懷春的少女了。」

  「狂徒住口!」飛霜臉紅耳赤地叫。

  要鬥口,女人是鬥不過男人的。

  岳璘趕忙迎上,惑然地問:「閣下身手高明,江湖見聞廣博,斷非無名小卒,為何不明大義,替這位逃亡要犯撐腰,究竟是何居心?」

  逸綠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閣下是以雲騎尉的身分對在下說話呢,抑或是以良鄉岳家的子弟與在下說話?」

  「你怎麼說都成。」

  「不要臉!閣下,世間竟有你這種喪心病狂的人,怪事?」

  「在下秉公執法,你竟敢信口雌黃地侮辱人?」岳璘憤怒地叫。

  「你秉什麼公?執什麼法?」

  「你知道逃犯的身分麼?他就是響馬賊餘孽艾文慈。」

  逸綠狠狠地瞪視著他,久久方用嘲笑口吻問:「岳大人,你是不是五城兵馬司的官吏?官居何職?是不是廠衛的走狗,太監權臣的乾兒子溫殿下?江彬惡賊到底給了你多少賞銀?他答應保舉你升多大的官?江彬是不是答應……」

  岳璘羞憤交加,惱羞成怒,一聲怒嘯,突然拔劍疾衝而上,招出「寒梅吐蕊」,搶制機先進擊。

  逸綠玉手一動,長劍出鞘,順勢揮出,「錚錚」兩聲鏗鏘劍鳴,火星飛濺。她震開了攻來的兩封,岳璘攻出的劍招不攻自解。

  「你心虛了,不敢聽是不是?」她冷笑著問。

  岳璘被震得劍招自散,本能地疾退兩步,準備出招自衛,卻未料到逸綠並未乘勝進攻,反而出言挖苦。

  逸綠那瀟灑從容充滿自信的神色,確是把他鎮住了,但也被這兩句話激得無名火起,迫進怒吼道:「今天不是你,便是我。」

  飛霜芳心焦急,趕忙撤劍截入,說:「麟哥,定下心神,你不知他在激你發怒麼?交給我。」

  逸綠輕拂長劍,劍發隱隱風雷,冷冷地說:「你們任何人上,在下都不在乎,但必須叫你們的人離開敝同伴。如果你們真是所謂白道英雄,這點要求必定毫無疑問地辦得到的。如若不然,休怪在下不擇手段。」

  密林中跌跌撞撞走出一個鶉衣百結的怪老人。一手持杖,一手提著一個巨型酒葫蘆。白髮如飛蓬,白虯髯亂糟糟,一步一顛地走來,瞇著醉眼直著喉嚨叫:「高手過招,豈能無證?我老不死的不甘寂寞,權充一次公證人。一比一公平交易,雙方各佔一面互不相擾,誰要是明知故犯,我老不死的主持公道,灌他兩口酒聊示薄懲,再要是不服氣的話,老不死的打斷他的狗腿。」

  「咦!這是什麼人?」岳珩惑然叫。

  「酒仙許老前輩你們都不認識,可知你們已被高官厚祿迷昏了頭,不齒與江湖朋友往來了。」逸綠冷冷地說。

  酒仙踉蹌走近,空間裏酒臭四溢,用杖向逸綠一指,怪叫道:「好哇!你敢揭我老不死的瘡疤,看我不揭你的底才怪。」

  逸綠臉上一紅,說:「誰叫你老人家是前輩?你好意思?」

  岳璘畢竟曾在江湖中闖蕩了不少時日,自然知道酒仙的來歷。

  但今天的事,已別無抉擇,抱拳施禮朗聲道:「老前輩,這人是朝廷要犯,今天的事,與武林恩怨江湖糾紛無關……」

  「哈哈哈!義正詞嚴,說得好。」酒仙搶著說,喝了一口酒又瞇著醉眼問:「朝廷要犯是誰,是這一個呢,抑或是那一個?」他用杖向李玉和逸綠指指點點。

  「這一個。」岳璘指著李玉說。「他叫艾文慈,是響馬賊的餘孽。」

  「他是不是,嗯?」酒仙轉向逸綠問。

  「你認為是不是?昨晚他在灰埠,闖刀山人劍陣,直搗賊巢擊殺了遁身玄門的趙懷忠,功成身退不求聞達,趙匪授首時晚輩恰好在場,你老人家認為他……」

  「他搏殺了趙瘋子?不像吧?趙賊氣功蓋世,刀劍不傷,斧鎚無損,他……」

  「七真觀近身行雷霆一擊,稀世神刃貫穿趙賊的犀甲,破氣功如摧枯拉朽。趙賊因而重傷,但仍能將這位岳大人擊昏。岳大人八人涉險搜賊,二死六被擒,要不是敝同伴出生入死夜入倉房將他們救出,岳大人今天恐怕早已魂歸十八層地獄了,哪會有機會使用暗箭射傷他的救命恩人?世間恩將仇報的人,晚輩見過不少,但像這種可怕的賤種,倒是第一次見識哩!」逸綠憤然地說。

  「這事你聽誰說?」

  「敝同伴自混入張五家的第一天起,晚輩便在他的身畔暗中加以監視,查察他的為人。七真觀被困,還是我擊昏李天師指引他逃走哩!老前輩如有疑問,何不問問這位岳大人,狗腿子。」

  「我會問的。岳大人,他的話當真?」酒仙咧嘴問。

  岳璘冷冷一笑,昂然地說:「他是不是殺了趙瘋子,在下並無所知,所知的是,趙瘋子已在京師伏法。不錯,他曾經救了在下,在下欠他一份情。即使他不救我,大兵趕到之時,在下同樣可以平安脫險。在下身受國恩,只知奉命行事,先公而後私,豈可因欠人一份情而拘私情廢公?再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普天之下,各地皆畫影圖形捉拿他歸案,在下身負重任,必須將他解往京師聽候國法制裁。」

  酒仙哈哈狂笑,說:「喝!好口才!果不愧稱良鄉岳家的子弟,理直氣壯大公無私……」

  生死關頭,李玉自然心中焦急,無暇思索酒仙話中的含義,更未分辨出其中諷刺挖苦的成分,為了求生,他必須替自己打算,乘眾人不備的機會,突然向女郎猛撲,金匣一掄,兜頭便砸。

  女郎右手挨了逸綠一擊,仍感到麻木不靈,大駭中火速用左手急接砸來的金匣,同時閃身退避。

  眾人大吃一驚,岳璘兄弟同時大喝一聲,飛撲而上。

  飛霜相距最近,玉手一抬,正待發射她的獨門暗器飛霜花。那是一種形如小花的暗器,潔白如銀,可隨發射勁道大小而變化,自行旋轉飄飛,沒有形跡可尋,迴旋飛掠八方齊至,令人防不勝防,十分厲害,神鬼難測。

  她將這種暗器取名為飛霜花,人也仗此成名,平時不肯濫用,遇上藝業比她高明的武林人方肯施展,曾經擊敗了不少武林前輩,榮登武林四女傑的第二人,但她仍不甘心,希望躋身首位,所以上次向凝雪姑娘叫陣,可惜劍術不如人,乖乖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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