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匣劍凝霜 | 上頁 下頁
一三


  小姐說聲「走!」但見綠影一閃,兩人便出了廳門,柴門自行掩上了,房中餘香裊裊。只剩下柴瘋子在發呆,喃喃地說:「近來江湖上謠傳闖出了幾位少年男女,她……她難道是……是凝雪飛霜、隱紅逸綠的逸綠不成?這兒我不能再混了,明天得離開……」

  話未完,他一口吹滅了壁間的松明,揮掌扇熄神案上的長明燈,身形疾升,藏身在屋樑上。

  「瘋子柴兄,開門!」門外突然響起低沉的叫聲。

  他心中一怔,隨即飄身而下,藏在門後低聲問:「誰?稱我為柴兄的人……」

  「小弟李玉。」

  他急急拉開門,訝然叫:「老天!你一到府城便鬧事,城中緹騎雲集,你怎麼還不遠走高飛?快進來。」

  李玉閃身入內,順手關門上閂,說:「不必掌燈,幾句話就走。」

  「一別經年,你幾句話就走?不像話!這點風險,兄弟還擔得起。」

  「小弟有事,不克久留,山長永遠,來日方長,爾後再行打擾和你拼上百碗酒尚未為晚。」

  「你……」

  「剛才有兩位姑娘向北走,大概要越城而走,是不是……」

  「我不認識,剛才她們救了我一命。」

  「咦!你……」

  「剛才來了一位狗官雲騎尉岳璘……」

  「岳璘?他不是金翅大鵬的次子麼?他……」

  「他找我要消息。這狗官可惡,居然找我強要艾文慈的下落。我怎知艾文慈是誰?從未見過嘛!即使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他,兄弟再沒出息,也不至於出賣奸臣貪吏所要追緝的人。他被我罵得惱羞成怒,要剜我的眼睛。正在緊要關頭,那兩位姑娘……」他將剛才發生的事一一說了。

  「怪!岳武師也算是白道中不可多得的俠義英雄,他的兒子怎會替那些奸賊賣命?委實令人百思莫解。」

  「功名富貴可令人喪盡天良,鮮廉寡恥,所謂利令智昏,半點不假。兄弟,談談你的事,一年不見,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還不是做走方郎中?」

  「今後打算……」

  李玉將白天的事說了。最後說:「我得離開,今後或許會改名。柴兄,你在此地鬼混也不是了局,岳璘那小子不會輕易放過你的。要不,咱們倆人連袂走江湖。你的江湖門檻精,交遊廣闊,走在一起,有你照顧……」

  「小傢伙,你在灌迷湯了。你呀!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柴癡子笑罵。

  「至少,小弟可不拿你瘋子當外人,咱們是患難之交,說實話,小弟尊敬你。」

  「好了,別在嘴上抹蜜糖啦!有事你就說好了。」

  「小弟打聽出紫沙洲上,住了一些神秘人物,希望你能供給小弟一些消息,到那兒去打打秋風。」

  「什麼?你要去紫沙洲敲竹槓?兄弟,不要去。」

  「不要去?」

  「聽愚兄的忠告,那兒去不得。」

  「為何去不得?」

  「那兒可能是一處賊窩,也可能是隱世奇人的隱修處所,白天走上去看不到人,夜間鬼影幢幢。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前往探幽,個個都一去不返平白地失蹤,你……」

  「你是說,那兒確是有人?」

  「當然有人在作怪,咱們是不信妖魅鬼怪的。」

  「你到過紫沙洲,勞駕,請替小弟畫一張該地的地勢圖。」

  「大江的沙洲經常在變,怎能畫出……」

  「就把你以前所見到的形勢畫出便可。謝謝。」

  「好,我給你畫。」從兩人的對話中,可知雙方皆未摸清對方的底細,交朋友貴在情投意合,如果存心摸清對方的底細,便不夠意思了,那便成為勾心鬥角啦!人活在世間,誰沒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真要認真發掘朋友秘密的人,這個人絕不可靠。

  不久,李玉悄然走了。他懷中揣了一張紫沙洲的地圖,鬼魅似的撲奔南津門。

  城門入夜即閉,除了欽命大臣前來巡視,任何人也休想在夜間叫開城門。城門鑰匙按規矩交由同知大人監督保管,雖知府大人下令索取亦不可得。在京師,雖天子下詔也無法取得城門鑰匙。總之,夜間城門一閉,天亮開城之前,城內外的交通是完全斷絕的,只有偷越,如被查獲罪名是殺頭。

  他弄來了一塊本板,渡過了四丈餘寬的城緣,浮水直抵對岸,然後用壁虎功爬上了三丈六尺高的城牆,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客棧附近。

  他已從柴瘋子口中,得悉官兵正潛伏在當塗客棧等他,他仍然敢到附近察看形勢,藝高人膽大,花了半個時辰工夫,被他摸清了附近埋伏情形。

  「他們在此地守株待免,兵力集中此地,正好便宜我行事。」他喃喃自語。

  洪春坊在城東,這一帶是龍蛇混雜的地方,位於東街之北。楊五爺的住宅,就在陶學士祠的後面,是一座佔地甚廣,樓舍十餘棟的大宅。

  一個黑影像幽靈似的,從北面大宅接近。

  城中三更以後,按理已經沒有人在外遊蕩。可是,今晚不同往昔,街上經常可以看到匆匆而過的行人。在重要的街道皆設有柵門,三更後關柵,不許人通行,即使更夫也不許越境。但今晚柵門半開,公然允許行人通過。

  總之,今晚一切反常。

  楊五爺的宅院中,大門沒掩上,四名大漢在外面警戒,接待那些來去匆匆的人。

  從北面接近的李玉,早已看出今晚不尋常,猜想必是楊五爺與侄兒楊巡檢,連夜分派徒子徒孫走狗幫閒打手,緝拿他和逃官沈仲賢。他伏在一條小巷口,心說:「我得捉一個人來問問宅內的情形,以免浪費工夫尋找。」

  真巧,從南面來了三個人,行色匆匆,魚貫而行,他等對方通過巷口,立即銜尾後跟,天色太黑,而他的腳下又輕如靈貓,三個行人毫無戒心,竟然不知身後被人盯上,仍然匆匆急走。看光景,那是從楊宅出來的人。

  他猛地伸手一勾,勾住了最後一人的脖子,鎖住了咽喉,盡量將人向上提。他的身材高,被鎖住咽喉的人比他矮了半個頭,人被鎖住向上提,雙腳便離了地,絕望地揮舞手腳,卻發不出聲響。

  他無聲無息地退入巷中,將人向牆角下放倒。那人久久方清醒過來,嚇傻了。想叫,咽喉扣住一隻巨手,只消用上一分勁,他保險叫不出聲音來。想掙扎,不可能,一條手臂扭至肩上方,手掌被反扭,稍一移動便痛徹心脾,不動為妙。

  李玉蹲在俘虜身側冷然問:「閣下,你要死還是要活?」

  「要……要活。」俘虜嘎聲叫。

  「要活就說實活。老兄,劉五是你的什麼人?」

  「是……是在下的……的……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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