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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治病是一回事,殺你領賞又是一回事,這叫做先公後私。」

  「老弟臺,你……」

  「你怕死,是麼?當你們流毒五省,殺人如麻時,難道就不怕死?其實,你的腦袋也值不了多少銀子,我問你,你要死還是要活?」李玉厲聲問,接著神色一肅,說:「要死,我一刀宰了你。要活,我要向你討消息。」

  「什麼消息?」

  「趙懷忠目下藏匿在何處?」

  「他……他已被擒伏京師伏法,你……」

  「呸!擒住的真安僧根本不是他,在京師行刑時,在下曾到法場看過了。」

  「我我怎知道呢?」

  「劉七呢?」

  「我……」

  「在楊寡婦處?」

  「我……我……我不知……」

  「好,你不說,在下先殺了這位姓于的老賊,再割下你的頭。」

  「住手!我……他在楊寡婦處藏身,但那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是劉七還是趙瘋子。」

  「劉七。」

  「楊寡婦在何處?」

  「在……在紫沙洲。」

  李玉將龍泉劍扣在自己的衣內,收回雙龍收珠針,從神臺上取過筆硯,撕下于老人一幅衣袂泰然磨墨揮毫。廳中平靜如死,所有的人皆不知他在搞什麼鬼。

  他將寫了字的衣袂丟在晁植的懷中,冷冷地說:「你目下貧病交迫,可知已經改惡從善,不再做匪為盜了。這是單方,三個月不斷藥,保你可以恢復健康,爾後要好好做人,須防天網恢恢,于超穴道已傷,十天半月內絕不可動。不要試圖派人到紫沙洲通風報信,那對你們將百害而無一利。再見。」

  說完,大踏步往外走,到了廳門轉身向驚呆了的沈仲賢說:「小可回府城,盡可能替你遲滯那幾個狗官的追捕舉措。今天的事,切記守口如瓶。好自為之,小心珍重。」

  聲落,頭也不回地走了,步伐堅定,神色悠閒。

  沈仲賢神魂入定,急叫道:「小兄弟,風聲正緊,你怎可回城自投……去冒不必要之險?」

  「小可與城裏的人有約會,不是自投羅網。」他的語音在蕩漾,但人已去遠。

  ▼第四章 京師活神仙

  各地的衙門,規格與形式大同小異,但大堂幾乎全然一樣,容或有些少差異,只是大小不同而已,太平府的府衙改建後不久,設備相當齊全。大堂,是問案的所在;二堂,是辦事的處所;三堂也是問案的地方,但只用來開秘密庭訊之用,重大的以及有傷風化的刑案,皆在三堂訊問,通常是禁止旁聽的。

  這天晚間,三堂燈火輝煌,但不是開堂訊案,而是知府大人接見來自京師的大員。

  說是大員,其實並不大。但官的品位大小,因時地身分而異;知府大人是正四品官,但比起從京師來的廠衛小武官,仍然低了一級。

  京師來了十餘人,為首的三個服式不同,隸屬各異。一個是錦衣衛千戶,一個是五城兵馬指揮司的副指揮,一個是不知隸屬何處穿雲騎尉制服的正六品官。三個人皆穿了自己的官服,佩了軍刀(錦衣衛千戶佩繡春刀)。三人中,那位雲騎尉最年輕,只有二十一二歲,英俊瀟灑,不像是武官,人才一表,顯得洵洵溫文,風度翩翩。副指揮官位最小,只有七品與縣大爺相等,年約二十七八,身材魁偉,相貌威嚴,一雙虎目冷電四射,似可透人肺腑。五城兵馬指揮司負責首都的治安,人材濟濟,比起錦衣衛那些功臣世勳之弟,論真材實學委實高明多多,可是,他們卻沒有錦衣衛神氣。

  白天在碧螺村捕拿人犯的三個為首之人都在場,穿紫花刃袍的人佩了繡春刀,自然是錦衣衛的人,官位比那位千戶小得多,坐在一旁神色十分懊喪。至於那位佩雁翎刀的人,與那位楊巡檢連座位都沒有,分立在知府大人身後,神色冷然。

  千戶大人從懷中掏出一卷圖像,在案上攤開,左放右收,徐徐閱覽,雲騎尉神態悠閒,目光落在圖像上。千戶大人突然停下,向楊巡檢頷首道:「楊巡檢,你過來看看,你所說的李玉其人,像不像這個要犯?」

  楊巡檢欠身說聲遵命,疾趨案前行禮而後走近。手卷這一段畫了一個人像,一旁注記著身材、相貌、特徵、年歲等等。

  楊巡檢端詳片刻,沉吟著說:「很像這個人,但卑職不敢肯定是他。」

  「不許給我敷衍。」千戶大人沉下臉說。

  楊巡檢打一冷戰,欠身道:「卑職不敢,只因像上的人似乎要矮一些。臉龐也寬些,同時,臉色是黑褐,口音是淮安,而李玉……」

  「我只要知道兩人的神韻是否相同。」

  「這個……」

  雲騎尉淡淡一笑,接口道:「薛大人,不能怪他,他不曾見過要犯本人,自然無法比較,不得不慎重其事。」

  千戶大人神色一變,變得笑容可掬,說:「岳大人的話有道理。其實要犯在春正期間仍在京師候機行刺,想來不會這麼快就在此地出現……」

  「這種人神出鬼沒,飄忽不定,趕起路來,一夜之間,便可遠出三四百里外,在此地出現並非不可能。」

  「那……岳大人之意……」

  「下官認為,不管是與不是,這人交給下官好了。」

  「那……岳大人只是受都督促請,留意此賊而已;緝拿捕殺的事,本官責無旁貸,豈敢偏勞岳大人?」薛大人滿臉奸笑,在使用激將法。

  「等查出要犯的底細時,下官自會知會薛大人。」

  「不!不!岳大人如果遇上,請逕自擒捕好了。岳大人如需臂助,本官一定全力支持。」

  「好,明天下官到楊五爺府上拜會,希望獲得一些線索。」佩雁翎刀的人欠身諂笑道:「小的深感榮幸,明日當潔樽以待,掃徑恭迎大人的虎駕。」

  「岳大人對逃官沈仲賢的事。不知有何高見?」薛千戶問。

  岳大人淡淡一笑,說:「下官對此一無所知,不敢置言。」

  「但……他既然牽涉到李玉……」

  岳大人搖搖頭,說:「李玉的行蹤極為明顯,有守城兵勇與店主作證,可知他與沈仲賢一無牽連,如果勉強將他們牽連在一起,非但一無好處,而且反會引入迷途。當然,我們必須深入調查,全力搜集證據,多放眼線尋蹤覓跡,相信在知府大人的協助下,不難找出他們的藏匿處所。舟車勞頓,如無要事,下官告辭。」

  薛千戶也隨著離座,向楊巡檢說:「楊巡檢,沈犯不可能遠走高飛,今晚你連夜派出人手,明晨以前,各處要道的眼線必須就位。任何可疑人物,皆需徹底盤查以防漏網。請知府大人,迅擬就海捕公文,發送各縣緝拿李玉。」

  岳大人接口道:「李玉恐怕還在附近,他離店時未帶行囊,必定在府城有事待辦,為免打草驚蛇起見,眼線切記不可貪功,妄自出手捕拿。這是一個危險人物,派出的人必須武藝高強,即使有機可乘,也不易妄動,至要至要。」說完,行禮告退。

  當塗客棧埋伏了不少人,等候李玉返回客棧取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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