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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關柏台只是土丘前的一座四方形土台,後面是什麼都沒有的墓道,通向三十步外的關柏墓。墓只是一座什麼都不像的大土丘,已經看不出是古代的墳墓。與西北兩三里的古燧皇陵一樣,經過了數千年漫漫歲月,誰敢保證關伯的骸骨真的埋在這下面?所謂古燧皇,更是千年萬載前的原始部落神話,只能在幻想中去追尋這些先民的圖騰形象了。

  由於台比墓高,所以他們不可能看到台附近的景況。

  久久,一無動靜,風不大,滿天飛瑞,雪花已經把他們的足跡掩住,白茫茫的雪地裡如果有人走動,十里內也無所遁形。

  陰司惡客這個機警精明的老江湖,居然比年靜氣盛的楊家驊沉不住氣。當然,老凶魔不信任楊家驊的聽覺是原因之一,再就是根本不相信附近有人。

  老凶魔徐徐從碑後踱出,回到祭台旁,冷笑一聲,自言自語:「嘴上無毛,做事不牢,連辦這點點小事也疑神疑鬼,我看他靠不住。」

  正想出聲把楊家驊和玉狐叫出來加以嘲弄一番,不料猛抬頭,便看到對面三十步外土台上面,站著一個隻露出雙目,一身白的高大人影,連插在腰帶上的劍也加了白布套,百寶囊也是白色的,站在風雪中像個鬼魂。反穿羔皮背心,白緊身衣,白褲白靴白風帽,如果伏在雪中,恐怕走近了也不易發現。

  只有那雙眼是黑色的,似乎煥射出食肉獸類的光芒。

  「啊……」這人突然昂天長嘯,聲震九霄。

  陰司惡客本來在發現有人時,已有點心神不定,再一聽對方仰天長嘯,驚疑地發怔。

  白影出現在墓側,伏地滑行與雪同色,難以分辨到底是不是有人移動。

  四丈外松樹下潛伏的楊家驊,突然大叫:「小心身後……」

  陰司惡客這次完全信任他了,向前人僕,滾在祭台下貼座蟄伏如蟲。

  三把飛刀間不容髮地從前部上空飛掠而過,把陰司惡客驚出一身冷汗。

  「千手猿,這雜種老節不堅,從背後偷襲了。」陰司惡客從祭台另一端爬起切齒咒駡:「我陰司惡客要盡一切卑劣陰險手段,把你西王莊連根拔掉,你將為了今天的事,後悔八輩子。」

  偷襲的人已經退走,楊家驊也沒現身。

  遠處站在臺上的人,仍然紋風不動屹立在風雪中。

  「姓淩的,你罵誰?」那人大聲問。

  「咦!」陰司惡客一愣,聽出這人才是千手猿,走向飛刀墮地處,從雪中拾起一把飛刀細察。

  這是一種大型的,只能用擲擊的單刃飛刀,長有一尺。千手猿慣常使用的飛刀有兩種,六寸和四寸,都是可拂可彈的柳葉刀,不但可以飛旋切割,也可折向由心。一個暗器之王,不可能用這種拙劣的大型飛刀。

  「從這邊走!」楊家驊現身向側方爬行:「不能坐以待斃。」

  丘西一帶樹林星羅棋佈,地勢稍有起伏,視界不良,但雪地中的足跡,卻深有尺餘十分清晰。

  共發現了四個人的腳印。

  「先斃了他的黨羽。」陰司惡客咬牙切齒說。

  「這是有意引我們循蹤追趕,設下埋伏等我們送死的。」楊家驊仔細察看足跡說:「咱們何不將計就計,來一次反客為主?」

  「你的意思是……」

  「郊區躲不住的,他們一定回城藏身。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一定在偷襲失敗後,走那一條路回城。這一帶我熟悉,一定可以趕在他們前面,他們必定會在埋伏區有一段時間逗留。」楊家驊語氣中頗具自信:「不過,晚輩深感奇怪,四個人偷襲,怎麼只有一個人出手?不合情理,說不通。」

  「他們知道人多出手風險也大。」陰司惡客咬牙說:「一個人行險一擊,三個人伏在雪中等候,如果咱們當時循蹤狂追,正好中了他們的埋伏,幸好你沉得住氣。」

  西門大官道是通府城(開封)在大道,橋稱沂洛橋,橋西形成城外的一處小市集,趕不上進城的人,就在此地投宿,驛站商丘驛就在此地。

  距驛站約半里地,南面有四個人影匆匆踏雪行來。四人一身白,刀劍也用白布套住。

  「不要經過驛站。」走在最後的人說:「往右靠,沿土堤繞到橋頭,以免落入眼線的監視下。」

  右面一株大樹下,飄落一個人,風帽一掀,現出陰司惡客那張嚇人的大馬臉。

  「你們才來呀?」陰司惡客居然笑了,笑容比不笑更嚇人:「你們不能發了三飛刀就溜之大吉,對不對?」

  「怎麼會是你?」走在前面的人驚呼:「咱們確是從楊家糧棧跟蹤楊小輩和……」

  「和我玉狐?」左側玉狐從雪中站起接口:「本姑娘猜出你們的底細了。惡客,他們不是千手猿的人。」

  「不管他們是誰的人。」陰司惡客獰笑:「動手謀殺我陰司惡客的人,不會有好結果的。」

  一聲劍鳴,長劍出鞘。

  陰司惡客不是講武林規矩的人,先下手為強,搶制機先揮劍直上,招發分花拂柳,同時攻擊兩個人,銳不可當,要想決戰速決。

  玉狐卻不貪功,一聲輕笑,拔劍開始遊走。

  「本姑娘挑你們兩個。」她笑著說:「時光還早,進鬼門關的人,永遠不會急著往裡趕。」

  「脫你的羅裙,太爺也永遠不嫌早。」一個使護手鉤的傢伙獰惡地說,抄她的左側背:「大白天更妙。」

  玉狐當然不希望陷入夾攻危境,向右後方急退。

  「你走得了?」右面的人沉喝,腳下一緊。

  出言輕薄使護手鉤的人慢了一步,落在後面急急跟上,剛沖出三步,身後的深雪中,突然伸出一雙手,一把便扣住了右腳踝,立腳不牢向前一栽。

  地下挺起楊家驊,跨出一大步俯身就是一掌。

  「捉住一個了。」楊家驊大笑:「哈哈!我的偷襲手段也不錯呢。」

  他這一叫,叫掉了另三個傢伙的魂。陰司惡客一聽捉住了一個,有了活口啦!活口多了反而麻煩。一聲怒嘯,崩開一個傢伙的刀,反手給了右方另一人快速絕倫的一劍妙著,有若電光一閃,剖開那人的右肋,扭身再一劍吐出,貫入另一人的胸口,連殺兩人,其間相差不過刹那,老凶魔果然夠狠。

  隨著拔劍的餘勢,沖向玉狐的對手。

  「你不要搶功!」玉狐嬌叫,一劍將對手逼得向左閃,猛地扭身切入,劍似流光,貫入對手的小腹,陰司惡客恰好撲到補上了劍。

  「快掩埋屍體。」玉狐抽劍暴退:「那是男人的事。」

  「用雪草草掩了,他們的同伴會來我的,快!騷狐狸你也別閑著。」陰司惡客一面用雪覆屍一面叫:「楊老弟,先離開現場問口供。」

  在護城河外的偏僻處,三個人圍住躺在腳下的俘虜。俘虜的風帽已經拉掉,現出暴眼凸腮的廬山真面目。

  「你是雲蒙三煞的二煞陸彪。」陰司惡客一腳踏住俘虜的手肘獰笑:「北丐現在何處,你最好乖乖吐實,不然,哼!我陰司惡客要不逐漸卸掉你一身零碎,從此告別江湖任你稱雄道霸。」

  「有種你就殺了我,陸太爺決不皺眉……哎……不要踏了……」

  「還沒殺你,你就皺眉嚎叫了,招!」

  「在……在甘家油棧的後倉藏身。」

  「千手猿來了多少人?」

  「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好……」

  「哎……唷……真……真的不知道。蔡老兄本來帶人跟蹤他的……」

  「胡說八道!臭花子為何要跟蹤那猴子?」

  「蔡老兄本來誠心與他合作的,他卻不識抬舉禁止任何人干預……」

  「哦!談判破裂了。」

  「所以蔡老兄要咱們相機行事渾水摸魚。出城後,在通濟橋頭碰上他與他的女兒會合,他打發他的女兒進城,自己一個人跟蹤你們。蔡老兄臨時改變主意,決定把他的女兒弄到手逼他就範,命咱們四人繼續跟蹤。在關伯台你們的耐心委實讓咱們等得心焦,總算抓住機會偷襲,沒料到勞而無功,反而……」

  「哦!原來如此,你們兩夥人真妙,你虞我詐,饑虎餓狼,合作起來倒是相當危險的。」

  「蔡老兄志在楊家糧棧,千手猿想圖謀杜家,本來合作應該是兩全其美的事,偏偏千手猿那傢伙自命不凡……」

  「他本來就有點不凡,至少不像你們這些雜種王八隻會偷襲暗算。閣下,你令咱們為難。」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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