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無情刀客有情天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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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花園,一座破敗的花園,光禿禿的花木,半倒坍的亭臺樓閣,大概好幾年沒有加以整理了。前面,是連棟的大廈,缺門少窗欄杆半毀,風一吹,各種怪聲齊起,破窗劈劈啪啪響,黑沉沉的堂奧鬼氣沖天。如果是夏天,晚上必定是狐鼠的遊樂場。 北丐的身影,剛消失在破敗的大廈側方。 「我不信你會上天!」追的人咬牙叫,窮追不捨。 「快退!」身後傳來陌生又並不陌生的叫聲。 追的人不加理睬,追入黑沉沉的大廈深處。 久久,傳來了四更正的更鼓聲。 在一處沒門沒窗,斷木碎磚散落的大廳堂中,突然出現了火光,木材爆響的聲浪清晰可聞。 那是一大堆木板砌成的火堆,罡風一吹,熊熊火焰愈燒愈旺,濃煙與火星隨風飄揚,十分危險,因為大廈幾乎全是木造的,極易引起火災。 兩個人坐在火堆旁,一面烤火,一面喝酒,一隻酒葫蘆,一大包燒鹵等等下酒菜。他們是北丐,和一名三角臉又高又瘦,臉面陰沉的中年人,鼠須已出現斑白,那雙三角眼真像胡狼的饑渴眼睛。 「苗老兄。」北丐將酒葫蘆遞過:「咱們一直就沒抓到一個活口,那些明的假鏢師,與暗的狐群狗黨,都比鬼還要奸,不管發生了任何事,皆緊守著目的物決不遠追,想捉活口真不容易。」 「蔡兄不是已將一個引出來了嗎?」苗老兄喝了一口酒,將葫蘆遞回:「只要工夫深,會有收穫的。」 「對,這是最值得高興的事。」 「快來了吧?」 「已經來了。」北丐欣然說:「飛蛾一定會撲火的。」 一身白的人影,出現在沒有門的寬廣廳口。 「奇怪!怎會是你?」北丐盯著來人,老眉深鎖:「以往從沒見過你這個人,除了那天在酒樓見了你一次。」 原來是曾與玉狐起了衝突的美少年,連鞘寶劍插在腰帶上,滿臉怒容,一步步向火堆接近。 「剛才追老夫的人,真是你嗎?」北丐繼續問:「劍上的勁道很了不起,你多大了?」 美少年聽若未聞,在兩丈外止步,明亮的大眼中,湧出濃濃的殺機。 「鏘……」劍鳴似龍吟,美少年長劍出鞘。 北丐的手,抓住了擱在身旁的鐵手杖。 「這小輩如不是啞巴,就是白癡。」三角臉的人陰森森地說:「蔡兄,這種可惡的臉色,我討厭。」 「是討厭。」北丐怪笑:「苗老兄,怎辦?」 「你瞧著辦吧,他是沖你而來的。」 「哈哈!我北丐的名號唬不了人,只要你毒無常苗慶肯站起來,還怕沒有人送命?」 「我毒無常不站起來,也會有人送命。」 美少年大吃一驚,毒無常,宇內八大妖邪的最可怕魔頭,渾身是毒,江湖群豪聞名喪膽的惡魔。 他本能地連退三步,臉色大變。 「人的名,樹的影。」北丐搖頭說:「苗兄,老花子算是服了你。」 美少年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失血,上身一晃。 「叮!」長劍墜地。 「不能要他的命,還不是時候。」北丐急叫。 「他死不了。」毒無常說,整衣而起。 美少年開始發抖,呼吸開始急迫,雙腳吃力地移動,以支持不致倒下。 「這只是短暫有效的無害毒藥。」毒無常背著手向美少年緩緩接近:「那是沖你蔡老兄的金面,留活口取口供,不然他早就死了,倒!」 美少年真聽話,腿一軟,向前一撲。 北丐一蹦而起,要上前擒人。 上身已前俯的美少年,突然將抖索的左手向前一伸,同時發出一聲可怕的尖叫,砰然倒下了。 一道淡虹貫入相距僅兩步的毒無常心坎要害,一閃即沒。淡虹並不太快,但兩人幾乎面面相對,即使看到淡虹,也無法閃避了。毒無常毫無戒心,也沒看到淡虹,只看到美少年向下栽倒的身軀。淡虹是從袖口飛出的,體積僅有四寸,細小如針。 傳出一聲輕微的崩簧響,不留心的人不易聽到。風聲呼嘯,各處皆有怪響傳出,木柴的爆響聲出亂人耳目,崩簧響全被各種聲浪淹沒了。 毒無常一震,困惑地低頭察看自己的胸腹,看不出任何異狀,重新抬頭邁出一步,腳一沾地,突然臉色驟變,弓腰收腹以手捧心。接著,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呻吟,扭曲著摔倒。 「苗兄……」北丐驚叫,急步搶近。 美少年倒在地上,常身猛烈地抽搐,呼吸似要窒息了。 毒無常卻沒有痛苦的神色流露,身軀漸松。 楊家驊曾經向玉狐說過,練先天真氣練一百年也毫無用處。他說的是實情,也是感慨。一般說來,練氣到了通玄境界,不但不怕刀砍劍劈,甚至短期間禁得起水火襲擊。但如果不能神動意動功發護體,與常人並無不同。這年頭,人心險惡,武林規矩已不值半文錢,那些卑賤的傢伙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躲在暗處用迷香暗器暗算,一根牙籤也可以將一位無敵高手置於死地。 武林人如果不重視英雄主義,就不會產生真正的英雄了,只會產生用小刀子在背後捅人的卑鄙小人,和招朋引類打架一擁而上的惡棍。 毒無常名列宇內的八大妖邪,高手中的高手,可是,他卻預先布毒計算美少年。 美少年也以牙還牙,用袖中的針筒發射致命的針形暗器,好在黃泉路上多個伴,用毒無常墊棺材背,居然一擊便中。 一代凶魔,死得真冤,真夠窩囊。 針貫入心房,片刻心房便停止跳動。 「苗兄!」北丐狂叫,將毒無常的身軀翻正察看。 後面奔出三個人,向前一圍。一個大漢扣住毒無常的脈門,並捫鼻息。 「蔡前輩。」大漢頹然放手:「苗前輩死了。」 「這怎麼可能?」北丐駭然叫。 「也許他中了自己的毒。」另一名大漢說,向後退:「我可不了沾他,他一身都是毒。」 先前為毒無常試脈息的大漢,慌忙跳開,驚恐地察看自己的一雙手,似乎覺得手掌已有些不對勁。幸而並沒發生任何異狀,這才松了一口氣。 北丐也嚇了一跳,急急退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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