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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碼頭附近是一條長街,顯得忙碌非常,碼頭泊了不少客貨船,人聲嘈雜。

  徐永康等二爺爺走了許久,方悠哉遊哉從街東進入長街,接近碼頭,目送已遠出三里外的上行客船揚帆飛駛;船上有他在黃山落戶的二祖叔二爺爺。徐家人丁旺,田地卻不可能增購,因此除了本支長房子孫之外,不得不至外地置產落戶;這是太平盛世人丁增加的必然結果。家中的田地不需要他照料,所以他利用送二爺爺的機會,到城裡走走,打算會會朋友。離開碼頭,他走向到南門的大道。碼頭一帶他很少前來,所以沒有人認識他。

  剛出街口,後面腳步聲入耳,來人走得匆忙,而且人數不少。他本能地移至路側,讓趕路的人先走。

  四名穿勁裝佩了刀劍,帶了行囊的中年人,昂然闊步超越。經過他身旁時,一位虯髯佩劍人扭頭瞥了他一眼,眼神極為淩厲。

  他穿了一襲青袍,人才一表極為出色。虯須人僅瞥了他一眼,便逕自大踏步走了。

  「大概是安、梁兩家的武林朋友。」他想。

  對這些武林豪客,他常常本能地暗中留意,因為他年滿二十歲之後,即將離家外出至江湖歷練,多瞭解一些江湖動靜,對他是十分有利的。

  這條路上往來的人很多,誰也懶得去管陌生人的閒事。里外,高大的南門城門樓在望。他慢吞吞地信步而行,先後有不少人超越到前面去了。

  前面出現三個熟悉的人影。他一怔,腳下一慢,臉上因喜悅而出現興奮的神情。

  是兩男一女。人當然熟悉,梁家的二少爺梁世亮,和世亮的妹妹梁玉鳳姑娘,另一位是梁家的老僕梁儀。

  梁世亮已經成家,妻子王美瑤據說是南京武林大豪的千金小姐,人不但美,拳劍也極為出色,但這位二少爺脾氣火爆,在本城是有名的霹靂火,整天在外面與三朋九友玩樂,似乎並不怎麼喜歡與美貌的嬌妻相處,成家兩年,好象沒過幾天甜蜜日子。

  玉鳳年方十八,是梁家的天之嬌女,身材剛發育成熟,美得象一朵富貴牡丹花。

  美麗的姑娘本來就免不了自負驕傲,加上家傳武學佼佼出眾,她自負驕傲乃是意料中事。

  徐永康偏偏鬼迷心竅,從小就喜歡這位梁家的大小姐。玉鳳小時候就是一個小美人,經常出城遊玩,與徐永康做了好幾年玩伴,迄今仍然保持良好的友誼,只是她對徐永康相當的不滿,因為徐永康拒絕學武。這種不滿,因為年歲的增長而加深,但並不影響他們的友情。

  漸來漸近,徐永康首先含笑招呼:「梁二哥鳳姑娘,早,出城來玩嗎?儀伯伯帶了釣具,江釣的好時光已過了呢。」

  梁義帶了四根釣竿、魚簍、食盒。這種長竿用在江釣,江釣以夜釣與晨釣最適宜。

  其實釣魚的去處多得很,到處都有湖蕩港汊,連稻田裡都可以捉到半斤重的肥魚,小溝裡也可釣得到三兩斤的鯉魚,路旁的水溝也到處可見鰍鱔魴等等魚鮮。

  「是啊!約了朋友到下面舊江口垂釣。」梁世亮欣然說,這位梁二少爺對徐永康一向並不怎麼客氣,今天顯然比往昔友好:「怎麼一早就從碼頭回來?有理嗎?」

  「送家二祖叔動身。」徐永康的目光落在玉鳳身上:「鳳姑娘也上船?想必另約了女伴了。」

  玉鳳一身短打扮,窄袖子細花短襖,紮腳褲短蠻靴,把玲瓏凸透的美好身材襯得極為搶眼,也平添五七分剛健婀娜的英氣。她一雙會說話的明亮大眼,似笑非笑地盯著徐永康。

  「沒約翠鳳,沒掃你的興吧?」玉鳳說:「你大概是想進城找她玩的,可惜,你今天約不到她了,她家這兩天好象來了不少客人。」

  翠鳳,是指安家的女兒安翠鳳,比玉鳳大一歲。安翠鳳由於經常往南京跑,在乃父主持的尚武堂幫幫忙,見過世面,人不但生得美,性情也溫柔,在外出時,很少象梁玉鳳一樣穿短裝,穿衫裙象個淑女。在本城,兩位姑娘被稱儀真雙鳳。

  安翠鳳外表毫無武林女英雄的氣概,其實她的武功根底相當扎實,人緣要比梁玉鳳好得多,本城的大戶人家佳子弟,怕梁玉鳳怕定了,但對安翠鳳大都具有好感。

  安翠鳳對徐永康特具好感,每次到北山安園小住,皆不走北而繞道東鄉,順便到徐家探望永康的嫂嫂張瑞芬。永康的兄長徐永宏,曾經在縣學寄讀三年,妻子張氏是城中的名家淑女,與安翠鳳是手帕交。但張瑞芬心中明白,安翠鳳之所以到徐家走動,主要的目的是要見小叔子徐永康。

  問題是徐永康喜歡的人是梁玉鳳。全城的美麗姑娘多的是,徐永康卻對那些淑女們不感興趣,反而對野丫頭打扮的梁玉鳳情有獨鍾,確是令人大感詫異。

  糟的是梁玉鳳並不接受他友情以外的感情,經常取笑他和作弄他,他卻不以為忤。

  這件事,連他的嫂嫂也為安翠鳳叫屈,溫婉的安翠鳳不論任何方面的條件,都比梁玉鳳要高出一品。

  感情方面的事,是不能勉強的,只能任其自然發展。

  「我不是去約她的。」徐永康臉一紅:「我怎能無緣無故,去約一位姑娘?不被安老伯用大棍子趕了出來才是怪事。鳳姑娘,如果我約你……」

  「我也會打斷你的腿。」梁世亮也半真半假地笑笑說:「花前月下那一套,已經過時啦!」

  「二哥,你怎麼胡說八道?」玉鳳大發嬌嗔:「你沒讀過幾天書,少掉文免得出乖露醜,用錯典會落人話柄的,花前月下四個字你說得出口?」

  路旁的竹叢中,突然傳出哈哈兩聲狂笑,閃出一個穿破衲衣的老花子,拖著打狗棍挾著討米袋,灰白色的亂鬍子,湊上一對佈滿紅絲的大環眼,高大的身材相當嚇人。

  「這種傷風敗俗的話,出於一個無聊文士口中比較像樣些。」老花子用充滿嘲弄的口吻說:「江寧船行是江湖行業,江湖人的子女說這種話平常得很,用不著大驚小怪,是嗎?」

  梁世亮綽號稱霹靂火,怎受得起撩發?玉鳳更不是好說話的人,暴怒地一聲嬌叱,急沖而上出手揍人,一招雙龍戲珠疾攻雙目。

  玉鳳的身材,比老花子矮了一大截,用指攻上盤吃力不討好,不但招式狂妄,本身也破綻百出。

  「粉腿利害!」老花子怪叫,顯然認手為腿老眼昏花,而且飽含輕薄成份。

  「大妹小心!」梁世亮同時大叫,疾沖而上。

  老花子身形乍閃,快逾電光石火,奇妙地避過玉鳳的虛招雙龍戲珠,與及隨後的狠招蝴蝶雙飛。原來玉鳳隨後用雙腿連環飛踢,淩空飛躍,腿勢極為猛烈,可惜藝差一籌,反被老花子看破先機,腿招落空。而就在雙方相錯而過的刹那間,老花子的打狗棍已反掃玉鳳的腰脊,有如電光一閃。

  梁世亮及時到達,已來不及搶救乃妹,掌如開山巨斧,劈向老花子的腰脊。老花子如果想擊中玉鳳,也必定傷在梁世亮的鐵掌下。

  老花子不願兩敗俱傷,仰面斜退出兩丈外,身動棍退。大意的玉鳳逃過一擊,在兩丈外落地,驚出一身冷汗。

  「哈哈哈哈!」老花子狂笑著遠出十余步外,笑完說:「回去告訴魔爪神鉤梁老三,叫他準備接待老朋友,不久信息可傳到,回頭見,哈哈哈……」

  狂笑聲中,老花子越野而走,腳下如行雲流水,片刻間便消失在竹影樹叢內,象輕煙消失不見,這短暫間的接觸,可反映出三個人的功力和經驗深淺程度。玉鳳畢竟缺乏經驗,幾陷危局。梁世亮綽號霹靂火,不僅不魯莽衝動,而且機警果斷,圍魏救趙的斷然行動,獲致百分之百成功,在在皆顯示出他不是一個性急暴躁的人。

  兄妹倆追之不及,震驚之餘,也不敢放膽窮追。

  「咦!這老花子是何來路?」梁世亮悚然自語:「好快捷的身法,他為何要攔路嘲我們?」

  「二少爺,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狂丐歐明峰。」老僕梁義說:「邪道中高手中的高手。可能是沖三爺來的,這件事得趕快向三爺稟告,不要去釣魚了。」

  「對,看來最近將有重大的變故。」梁世亮警覺地說:「大叔,你去碼頭知會陳家的人,我這就與妹妹回城。」

  「好的,我這就前往,早去早回。」梁義說完,腳下一緊,向江邊急奔而去。玉鳳回到路中,向盯著狂丐消失方向發愣的徐永康說:「你發什麼呆?走吧,一同回城。」

  「這個老叫花會飛。」徐永康搖頭苦笑:「一跳三丈,真象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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