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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老道淡淡一笑,三角眼中的冷電徐消。

  「哪一位座下的使者?」老道也打出同一手式問,但劍訣最後是搭在右臂上的。

  「地煞壇下內堂婁法主座下,巡風七使者。」定邦兄欣然說:「請巡察賜示法貼,以便弟子參拜。」

  「大自在慈育化天。」

  兩大漢跪下頂禮,執禮卑謙萬分。

  「巡察來自總教法壇,弟子恭迎法駕。」定邦兄俯伏著說。

  「起來。」老道招手說:「本巡察傍晚抵埠,落腳在對面客店,正苦於不知貴地秘壇遷往何處呢。這裡是怎麼一回事?」

  「這死鬼得罪了婁法主。」定邦兄拜罷起立指指床上的屍體:「被法主用絕學擊中要害,派屬下帶人前來擒捕,沒想到人已經死了,只好帶屍體回報。」

  「哦!帶屍體相當冒險,不必了,店家可以處理得很好。兩位快把同伴救醒,帶本巡察至秘壇與貴堂香主見面。」

  「弟子遵命。」

  先前把守在門外的大漢,是被老道打昏的,救醒並不費事。不久,房內恢復寧靜。

  不久,房內的燈光突然熄滅。

  片刻,兩個黑影從屋頂飄落已寂靜無人的天井,進入廊道,停在報應神的房門外。

  「咦!門是被撬開的。」一個黑影向同伴低聲說:「有點不對,房門虛掩,撬痕可疑。」

  「撬痕可能是以往留下的。」另一個黑影說:「但房門虛掩,就有違常情了,店夥不是說他早就回來了嗎?任何一位旅客,也不會不閂房門。」

  「也許人不在……」

  「不管,進去再說,不然怎麼能覆命?進去。」

  兩個傢伙膽大包天,悄然入室。

  火摺子一亮,兩人怔住了。床上空空,小小的房內不可能有地方藏人。

  旅客平白失蹤,西楚客棧曾經引起一陣騷亂。店家並不焦急,反正旅客李三郎已在落店時交了二十兩銀子押櫃,旅客辦不辦離店手續無所謂,就這樣,店夥第三天便清出房間接待住店的旅客,李三郎留下的一包衣物,暫時交櫃保管。一個旅客失蹤,並不是嚴重的事。

  店家清理房間的這一天,有幾個人好奇地向店夥打聽,其中就有扮成小客商的神手天君在內。

  午後不久,神手天君穿一襲青袍,打扮像個豪門公子。人本來生得相當英俊,氣概不凡,扮起豪門公子來,氣概風度恰如其份。

  他出現在東郊的子房山下,往東一帶有蝦蟆山、響山、定國山等等,都在州城的三道防洪堤外,北面便是散漫溢流的黃河氾濫區。

  他進入山南麓的楚園,那是婁青虹大爺城外的別廈。楚園建妥不過三年,樓閣參差氣象恢宏。婁大爺是本城五大暴發戶之一,未發前,只是州衙六房中的一位小刀筆吏,後來棄筆從商,與治河人員簽約,負責採辦河工所需的木石竹料,以及各式工具供應,然後進一步供應糧米。從此,不到兩年工夫,婁大爺成了徐州十大富豪之一,財源滾滾,門下食客眾多,交遊之廣可想而知。

  楚園口建了一座門樓,並非是單純的園門,而是一座作為招待用的客室,有廳有房。如果不是事先約定的人,概由前園總管趙與趙總管接待。熟客則由僕人引領,引向半里外的大廈執行。大廈附近的警戒安全事宜,有護院班頭楊一刀,率領二十余名打手負責。陌生人即使強行通過園門的客室,也闖不過楊一刀布下的警戒網進入大廈。

  趙總管正與一名僕人,在園門外商量牆外花木的事,看到沿大道接近的神手天君,認得正是三天前,主人在彭國酒樓宴請的三位貴賓之一,有點感到意外,訝然佇立相候。

  「程三爺,稀客。」趙總管含笑向已走近的神手天君行禮:「請至客館待茶。」

  「謝謝。」神手天君回了一禮,淡淡一笑:「婁大爺在家嗎?在下有事求見,相煩總管通報。」

  「家主人到城南雲龍山訪友,今晚可能不會返家。」趙總管抬手肅客:「請先到裡面坐坐。大太陽下走路,一定累了,請。」

  會客室佈置得倒還清雅,雙方客氣一番,僕人獻上香茗,執禮甚恭。

  「程三爺來得真不巧……」趙總管歉然說:「如果事情不太重要,請留下話,在下派人到雲龍山向家主人稟報。如果有急事……程三爺可知道雲龍山周家嗎?」

  「不知道,在下到貴地只有幾天工夫。」

  「那……家主人目下在周家,如果三爺的事重要,在下派人領路,三爺可……」

  「不必了,事情並不算急迫重要。哦!小姐在家嗎?」神手天君毫無顧忌地說:「這幾天婁姑娘一直不在城裡走動,在下在城中找了她兩天了。」

  「哦!三爺找我家小姐……」

  「有些事要向婁姑娘請教,總管可否派人稟報一聲?」

  「這個……」趙總管神色有點不安:「家小姐很少見外客……」

  「你向婁姑娘稟報,見不見在下,她會自行斟酌的。」神手天君笑笑:「請派人稟報,說在下在山上的留侯祠等她。」

  「這……」趙總管更感意外。

  「在下先走一步。」神手一君喝掉杯中茶,表示告辭:「婁姑娘會來的,總管只須稟報就是了。告辭。」

  留侯祠建在山頂,兩殿兩廳。這座雞鳴山也叫子房山,本來就是紀念張良而命名的,有山當然有祠。祠的規模,當然比不上南太山的泰山廟大,只有官方的人每年主祭,很少有香客上門。當初擊敗楚王的人,該算張良而不是韓信。這裡是楚霸王的王都,本地人不理會留侯祠是有原因的,老百姓拜鬼神而不拜留侯張良,也是情理中事。因此,祠內僅住了兩位官方派來的老香火祠丁管理,平時很少有人光臨,算是相當隱秘的所在。

  神手天君在祠外大槐樹旁的旁亭中等候,不久,青袍飄飄書生打扮的婁姑娘,神態悠閒地逐漸走近。

  「請進來坐,婁姑娘。」神手天君笑容可掬:「這幾天姑娘似乎很忙,但又神色悠閒,容光煥發,有什麼得意的事嗎?」

  「程爺是以朋友身份說話嗎?」婁姑娘含笑入亭,在對面的石凳坐下:「哦!聽說程爺曾經兩次派人傳話相召,在下委實事忙,以至未能及時聽候差遣,實在抱歉。」

  「姑娘怎不說明事忙的原因?」神手天君不笑了。

  「我該說嗎?」婁姑娘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咦!姑娘的態度並不怎麼友好呢。」神手天君又笑了:「有什麼不遂意的事煩心了嗎?」

  「問題是程爺的態度。」婁姑娘淡淡一笑:「我聽不慣任何人用責難的態度對我說話。為公,程爺是濟甯州香堂的護法,在私,程爺是家父新結交的朋友。不管為公為私,程爺沒有任何要求說明事忙的理由,是嗎?」

  「哦!對,姑娘說得對。」神手天君陰笑:「在下為剛才的態度道歉……」

  「不必了。哦!程爺約我前來,到底……」

  「有關西楚客棧,李三郎生死之謎的事。」神手天君鎮定地說:「在下知道姑娘對這件事並未釋懷,這兩天正加緊追查,特地前來向姑娘請教,這人到底可有消息?」

  「正確的說,應該是他屍體的下落消息。不幸的是,迄今為止,仍無絲毫線索,定然是被他的同伴帶走了,在本地處理屍體太容易了。」

  「不見得。」神手天君搖頭:「那人武功超絕,姑娘斷定他死了,是否過於武斷?」

  「連中本姑娘三記九陰搜魂指,半個時辰內如無本姑娘的獨門解藥與特殊手法疏解,必死無疑。」婁姑娘傲然地說:「本姑娘確定已擊中他的背心,而且派去察看的人已經證實屍體已僵。」

  「據在下所知,那人並無同伴……」

  「程爺知道他的底細?」婁姑娘搶著追問。

  「所知有限。」神手天君神情絲毫不變:「也許是他的姓名,與在下的化名李三郎相同吧,所以留了些神。」

  「那……他的根底是……」婁姑娘追問。

  「既然人已經死了,不說也罷。」

  「程爺追究他的死活,是不是另有深意?」

  「其實也沒有更深的用意,僅懷疑他是不是沖本教而來的人,希望他不是六扇門中的鷹爪,更希望他真的死了。」

  「要不是程爺多事,這件事早該了結了。」婁姑娘神色間顯然不太愉快。

  「咦!姑娘話中之意,倒怪起在下來了?」

  「我對你們這些外地來的,並不算安份的所謂貴賓,的確不敢恭維。」

  「你……」

  「連總教法壇來的巡察,也作威作福擅作主張。」

  「你是說巡察天樞真人?」

  「不錯,我派座下巡風使者前往察看,本來他們要把屍體帶回來的,巡察擅作主張,阻止他們把屍體帶走,卻要他們領路前往秘壇會晤香主,才發生屍體失蹤的事,致令全香堂的弟子全部出動奔波,追查這件怪事。」

  「姑娘如果對天樞真人不滿,何不向他當面說明?」

  「我會的,等事情有了著落,我會說。至於程爺,也擅自差遣外堂兩位弟子前往察看,屍體失蹤就是他們兩人發現的。程爺是客人,私自遣差本壇弟子,未免有不尊重主人,反客為主之嫌。從今以後,希望外地來的人,能尊重本地人的指揮系統。沒規矩不能成方圓,就算是總教主親臨,也不會親自指派本壇的弟子私自辦事。章法一亂,便成了烏合之眾,後果極為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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